吃畢,便去東樓一睡。 因悶添倦,不脫衣兒,只睡到四鼓方醒。 睜眼一看,西天月色晶瑩,直射窗欞,方曉得天已大晴。 鷄聲一唱,觸動了白日所為之事,暗暗推胸,好難受的這個悔字也。 挨到天亮,只得起來梳洗。 無情無緒還上碧草軒來。 飯後時節,只見一個小孩子,拿着一封小書札兒,送到軒上。 譚紹聞接拆一看,上面寫着:字啟譚賢弟入目。 套言不敘。 昨日那宗事,此人已索討兩回。 那人見小之輩,性子又粗,賢弟深知。 可楚結了他,無使我作難也。 千萬!千萬! 知名不具 紹聞看完,早知是虎鎮邦索債事。 向小孩子說道:「我也與你寫個字兒捎回去。 」小孩子道:「我送這字是三十文錢。 」 譚紹聞道:「我也與你三十文,你捎一封回書去。 不然,那裡便不知道你送到不曾。 」小孩子道:「相公快寫,我還要上街賣糖去。 」譚紹聞取過一副花箋,寫道:來諭已悉。 自當急為楚結。 但天色初睛,通衢皆是泥濘,容候三日後,如數以償。 謹此奉復。 名心印 寫完封緘了,遞與小孩子,也與三十文錢,叫他持札回覆。 到了夏家,貂鼠皮看見便道:「是一角白頭文書,不用說了。 」夏逢若道:「先行知會文書,然後解的餉來,也未可知。 」 接書一看,原來是定期三日以後,貂鼠皮道:「要上緊些,怕久了走滾。 賭博帳,休要太認真。 」白鴿嘴道:「這樣主戶兒,輸下一個不問他要兩個,就是光棍家積陰功哩,那怕他走滾麼?但事只宜緩,若太急了,他再遭就不敢惹咱了,豈不是咱把財神爺推跑麼?」話猶未完,虎鎮邦到了,向這兩宗賭賬的消息。 夏逢若道:「這是譚宅來書,定期在三日以後哩。 」虎鎮邦哈哈大笑道:「就是三十日,誰說遲了麼?當下他只要不撒賴,久後他只要不斷賭,東山日頭多似樹葉兒,叫他慢慢的納進奉。 方不可一槍扎死楊六郎,下邊沒唱的戲了。 但只是當下我要出差,往江南高郵去,大約兩個月,才可完這宗事。 你們慢慢的要,千萬不可逼得緊了,打斷了他的想頭。 我如今上老郭錢桌上,講那宗餉銀換錢的事,還抽一張舊押票。 」眾人以虎鎮邦為建了頭功之人,一齊送至大門而回。 貂鼠皮道:「適纔虎不久那話,雖說的有理。 但他是看透了這賭賬不得三兩日完賬,他又上高郵去不在家,所以他叫慢慢的要。 依我看,咱要趕緊為妙,一來怕小豆腐他大回來,要着就要惹氣淘神;二來譚家這宗賬先盡着要在手裡,咱先多使幾兩。 賭博賬,誰定着官價哩,誰多使些,誰便宜些。 」夏逢若道:「不錯,不錯,你說的是。 再遲兩三天,看他動靜何如。 」 細皮鰱笑道:「你們這光景,是半截強盜半截佛,那再幹不了事。 今日你就親自去討,只說虎不久兒執意不依,咱又不得罪他,有何妨呢?」夏逢若道:「您怎的不該去?」細皮鰱道:「俺幾個說話俱不入耳,你與譚紹聞有神前一炷香,換帖弟兄,說話兒分外中聽。 」夏逢若道:「少不得我去走一遭。 」貂鼠皮道:「這光景還去不得。 」貂鼠皮一面說著,一面早把夏逢若脖項紐扣兒扯斷。 夏逢若道:「怎的說,怎的說,這是做什麼呢?」貂鼠皮笑道:「苦肉計。 你到譚家就說,你情願三日後楚結,虎鎮邦就一手攢住領,只說:『為朋友的,要兩刃斧兒齊砍着,為什麼單單只曉得為盟兄弟呢?』几乎要打耳刮子。 譚紹聞原是親見虎鎮邦昨日羅唣,如今不信,又如何不怕呢?你的話便好說了。 」 言尚未已,小豆腐兒腰中偷了一百二十兩銀子送來。 夏逢若等喜歡不盡,誇了句:「真正漢子家做事,一清二白的,毫不麻纏葛藤。 」還要款留,小豆腐道:「家父有個信來,說今晚就到家。 不敢多坐,回去罷。 」眾人拱手相送,好不親敬。 小豆腐去了,貂鼠皮道:「咱把這銀子撥出五十兩來,換錢清白了酒務、麵店的首尾,回贖珍大姐的衣裳,咱先伙分拾兩。 餘下七十兩,鎖在抽斗內,等譚家銀子到了,一搭兒同虎不久均分。 餘剩的,叫內邊夏伯母抽了肥罷。 」夏逢若果然分開五十兩,剩下的放抽斗內鎖訖。 起身上譚宅來。 第17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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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第17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