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如張宅,你每日打攪他,人家把咱當一個朋友兒看承,下個請帖,一盅熱茶時辭帖就到,把老張臉上弄的土木糊的,真正把得罪人全不當個什麼。 就是不能赴他的席,或親身辭他一番,即不然,事後也告個罪兒,怎的直直的放下?依我說,還得上張宅走一走,大家臉上撒把面兒,好看些。 ”紹聞道:「張宅我委的不敢去了。 他家非賭即娼,我一個年輕人走來走去,高低沒有好處。 先君去世,我身上並沒弄下個前程,況且靈柩在堂,叫我將來如何發送人士?我一向沒主意,胡閙,你是知道的。 你既以弟兄相待,還該勸戒才是,如何我今日立志好學,你一定推我下水是怎的?」幾句話說的夏鼎閉口無言,勉強應道:「賢弟既然立志,自然是極好的。 」主隆吉見兩人言語不浹洽,讓夏鼎道:「天已過午,前邊坐罷。 」夏鼎道:「你也來加些色樣,二位是內親,該在這的坐,難說我是外人麼?」 王隆吉笑道:「既願在此,我也不敢過強。 」 須臾,捧出碟兒,王春宇父子前後安盅下菜,不必細述。 惟有夏鼎心中怏怏,眼見得十兩銀子不能到手。 暗中籌畫,再圖良策,料他必不能出我掌握。 席間說些閒言碎語。 席完各自散場出門,大家一拱而去。 夏鼎悵然而歸。 譚紹聞又與妗母說些家常,韓荃也與姐姐商量些歸寧話頭,二人上燈時才回。 正是: 幫客從來只為錢,千方百計苦牽聯; 縱然此日團沙散,端的兔絲自會纏。 第三十八回 孔耘軒城南訪教讀 惠人也席間露腐酸 卻說譚紹聞自舅氏祝壽回來,依然大門不出,自在前院看書。 王中又把碧草軒花草,移在前院七八盆兒,放在畫眉籠下。 紹聞看書看到悶時,便吩咐德。 喜、雙慶兒灌灌花草。 作的文字,着王中送與外父孔耘軒改正。 母親王氏也時常引興官兒到前院玩耍。 慧娘、冰梅趁前院無人時,偶爾亦來片時。 王中此時心裡也有七八放得下了。 單等明春延請名師,自己便宜,好與田產行經紀商量變賣市房,償還息債。 日月如梭,早到了臘月下旬。 鄉間園丁佃戶來送年禮,順便兒捎了幾車雜糧。 遂將大門開了鎖,王中看著過鬥。 此時閻相公回去已久,譚紹聞也不兔招駕口袋數兒。 王中問道:「昨晚相公回去太早?」紹聞道:「燈台漏油,回堂樓取燭,奶奶拴了樓門,就在東樓看書。 」正說話間,只見一個錫匠,手提一把走銅酒注子,上插草標一根,一隻手拿了一柄烙鐵,口中長聲喝道:「打壺瓶!」紹聞便向王中道:「咱家蠟檯燈盤壞了許多,少動就指頭帶油污了書。 還得打兩座燈台,黃昏好讀書。 況酒注子偏提兒也有漏的,就趁匠人打打何如。 」錫匠聽見紹聞說話,早已立腳不動,王中便問道:「你的擔子呢?」 錫匠道:「擔子在觀音閣前,與仙佩居里打水火壺,工已將完,我來街上再招生意哩。 」王中道:「你就挑來我家,有幾件粗糙東西煩整理一下,還收拾一兩件新生活。 」錫匠道:「就來。 」扭頭回去。 雜糧收完,留佃戶們東廂房酒飯。 不多一時,兩個錫匠挑的擔子來了。 進了大門,王中與德喜、雙慶兒拿出舊東酉來,有二十多件子,無非蠟盤、燭台、酒注、火鑽之類。 又說了幾件新生活。 講明斤兩手工價值,扇起匣子,支起鍋兒,放了磚板,動了剪錘,便一件一件做將起來。 譚紹聞坐在一把小椅上,看錫匠做活,因問道:「這位是夥計麼?」錫匠道:「是我的兄弟。 」紹聞道:「你住的城裡城外,可是遠方過路的?」錫匠手中做活,口中答應道:「說起來話長。 俺是朝邑人,家父來河南做這個生意,後來就住在惠家莊,是惠聖人房戶。 如今當了三四畝園子,夏天澆園賣菜,到冬天做些生意兒,好趕這窮嘴。 」紹聞道:「怎的叫個惠聖人?」錫匠道:「俺主人家是個好實進的秀才,人人見他行哩正,立哩正,一毫邪事兒也沒有,幾個村看當票,查藥方,立文約兒,都向俺主人家領教,所以人就順口兒叫做惠聖人。 」這話都鑽在王中耳朵,便介面問道:「這位老人家只做什麼?」錫匠道:「教學。 」王中道:「多大年紀了?」錫匠便問他兄弟道:「咱主人家有五十幾了?」那年輕的道:「今年五十二。 」紹聞道:「他出門教學不曾。 」錫匠道:「這卻不得知道。 」那年輕的道:「他近來有幾兩賬在身上。 每日在藥師廟教書,都是小孩子,也不見什麼。 若是有人請他,他出門也是不敢定的。 」 錫匠兄弟言之無心,紹聞主僕聽之有意。 到晚時活已做完,王中開發工價,留他晚飯。 錫匠怕南門落鎖奮起擔兒走訖。 王中栓了大門,紹聞要回後院,王中道:「且商量一句話兒。 」 紹聞坐在廳內,德喜兒上的燈來。 王中道:「適纔壺匠說他主人家,人人稱為聖人,想是一個極正經的人。 相公過年讀書還沒有先生,怎的生法就把這位老人家請下罷。 」紹聞道:「不知他肯出門不出門?」王中道:「還得與文昌巷孔爺商量商量。 」 紹聞道:「你說的是。 」王中道:「年節已近,不然明日早晨咱就到孔爺家走走。 」紹聞道:「也罷。 」主僕計議已定,一宿無話。 第11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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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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