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蔡湘到樓院,紹聞還不曾起來,蔡湘到樓門口,對王氏說道:「不知那裡來了一班戲子,將戲箱堆滿一書房。 」王氏道:「誰叫他來的?」蔡湘道:「不知道。 」王氏便向樓房內間去問紹聞;「怎的一個書房,就叫戲子占了,誰承當他的話?」紹聞從被裡伸出頭來,說道:「原是河北一個茅戲主,我去回拜他,他說他家裡有緊事,要問我賃房子。 我也沒承許他,誰知道他就搬的來了。 」王氏道:「越發成不的!你這幾年也不讀書,一發連書房成了戲房了。 」紹聞道:「他暫住幾天就走哩。 其實我也沒承當他。 」 話猶未完,只見雙慶兒慌張跑在樓下,拿了一個手本,說:「班上人與奶奶、大相公磕頭哩。 」九娃兒早已到樓院裡,說道:「俺奶奶哩?」王氏走到樓門口。 九娃端相是個內主人,便爬在地下磕了頭,起來說:「乾爹還沒起來呢?俺班上都在後門等着磕頭哩。 」王氏回頭說道:「你起來罷,你弄的事,你去打發去。 」紹聞起來,也摸頭不着,並也沒法子發放。 九娃見紹聞起來,說道:「班上人候已久了。 」雙慶道:「後門上擠了一攢子等着哩。 」紹聞只得到後門上。 一個唱老生的說道:「班上人與老太太磕頭,再與戲主磕頭。 」紹聞道:「家裡我說罷。 」老生道:「這一番打攪處多,取東討西,未免驚動老太太,一定該見個禮兒。 」紹聞道:「不需罷。 」老生道:「既是戲主不肯,俺就與戲主磕頭罷。 」說了一聲,一大片人,都跪下去磕頭,口中都一齊說道:「照看,照看。 」紹聞一人,也攙不過來。 唯有九娃站在紹聞身邊,笑嘻嘻的看著。 眾人起來,一齊又進碧草軒去了。 紹聞回到樓下,九娃跟着也到樓下,就移座兒,說:「乾爹,你坐下罷。 」王氏看著,也沒啥說。 紹聞也沒處開口,少不得說道:「九娃,你坐下。 」九娃道:「我不坐。 奶奶,你有針線兒與我些,我的衫子撕了一道口子,得兩根綠綫縫縫。 奶奶,要不我拿家來縫縫罷?」王氏道:「我與你針線,你自己縫。 」九娃見光景不堪熱合,接過針線,說道:「等等送針來。 」慢慢的下樓台,從後門走訖。 王氏說紹聞道:「你就是認乾兒,也再等幾年。 你看那孩子,比你小不上兩歲哩!」紹聞道:「誰認他來?他只管胡叫哩。 」 這宗事,若再為詳說,未免與譚孝移面上有些不忍,就此住了罷。 看官若說,此時王中見了這個光景,定然抵死破命的不依。 原來王中自前日有些感冒,此時已發熱,頭痛噁心,蒙頭蓋腦在屋裡睡着,所以不知。 趙大兒知他丈夫性情,瞞的風也一絲兒不透。 不說王中害玻且說閻楷叫德喜兒請大相公說話。 紹聞到了賬房,閻楷說道:「我後日要起身回家,把賬目銀錢交與相公。 」紹聞一聽此言,心下想道:「是我干的不是事,惹的門客見辭。 」便紅了臉說道:「閻相公是為什麼走的這樣速?」 閻楷道:「昨日松盛號李二爺捎來我的家書,家父書上寫的着實想我。 我五年不曾回家,心裡委實過意不去。 只為家道貧寒,在家中無以奉事老父,在外邊又惹老父牽掛。 又為府上大爺待我太好,多年來感恩承情,謝也謝不荊今年家父整六十了,我常在外邊,也算不的一個人。 況且先兄撇下一個舍侄,今年十一歲了,也該上學讀書。 若再流落了,像我這個樣子,我也是個書香人家,先兄臨終時,再三痛哭囑託,我何以見先兄于地下?況且千里捎書,內中只說家父着實想我,卻又不是家父手筆,我又疑影別有緣故。 」閻楷一面說著,早已雙淚俱下。 紹聞道:「那得別有話說。 」閻楷道:「家父有個胃脘疼痛之症,行常肯犯。 我累年也捎回去幾次治胃脘的丸藥,我只疑影這個玻這是我昨晚一夜沒睡,將賬目都算明白,總一絲兒也不錯。 櫃內現銀三百三十兩八錢五分,三大封是整哩,那小封進三十兩零銀。 床下錢,有八十串有餘。 求相公逐一驗明。 至于外欠,都有賬目。 」 卻說紹聞起初聽說閻相公要回家,又說到父子天性之地,也未免有些慘然不樂。 既而又說到現交手三百多銀子,八十千錢,想今日卻也順手便宜,省的再來賬房支討,有多少阻隔。 況且閻相公一去,我大了,我也無須再用賬房。 便說道:「閻相公既為父子之情,我也不忍再留。 至于銀錢,何用查驗。 自從先父到今日,誰還不知道你的心腸哩。 只是到家何日能來?」 閻楷道:「家父若是康健,不過五個月就回來。 要之,家父就是康健,現今過了六十歲,在家就受些艱窘,我也不肯來,也就不敢來了。 」紹聞道:「既是如此,你就打點行李。 我還有些須薄敬,今晚就奉餞罷。 」 第7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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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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