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劍兒拿過賭籌,放在條幾上,各人門前放下一千錢。 希僑先擲,擲一個平頭十四點,沒人下錢。 輪着隆吉擲,希僑把紹聞門前的錢,開了一百擺成柱碼,隆吉擲了一個叉,賠了三個。 輪着紹聞擲,紹聞再不伸手。 慧照已擺成柱碼。 希僑再三催督,紹聞無奈,把色子抓起,面紅手顫,擲將起來。 寶劍喝道:「梅稍月!梅稍月!」慧照把錢送過來。 該擲希僑的。 紹聞道:「我委實的不會擲,心裡只是跳。 」希僑再三只是讓,紹聞道:「心裡跳個不住,怎麼行得?」希僑道:“也罷麼。 譚賢弟你與老慧伙着,叫他替你擲。 寶劍兒,你把你的錢拿來,配上一家兒。 順便把廚下瑤琴叫來,替你伺候客。 ”寶劍果然叫的瑤琴來,自己拿了兩串錢配常紹聞桌邊坐著,看沒多時,慧照擲了一個「臨老人花叢」的大快,把五六串錢,都贏的七零八落。 這紹聞書氣未退,總覺心下不安。 少頃,收拾賭具,排上席來。 希僑道:「自己兄弟們,我就不為禮罷。 」隆吉、紹聞齊道:「不敢。 」慧照起身要走,希僑扯住道:「那裡走,就在此陪客。 你扎的枕頭,我就當與你澆手哩。 」四人相讓坐下,舉箸動匙,都吃不多兒,早已放下箸。 希僑要安排大飲一場,就叫收了碟碗,另排酒局。 只見寶劍兒,從後邊斟了一盤茶來。 說道。 ”譚大爺那邊,有家裡人來接。 角門鎖了,不得進來。 ”希僑罵道:「偏你多言。 天才過午,就來接麼?就是有人,安排前院吃酒。 你再胡說時,把你娘的牙都打掉!」譚紹聞明知是王中,心中不安,就要回去。 說道:「想是家中有事,故小價來接。 我去罷。 」若是希僑肯放的去了,這盛公子的性情,還不算恁樣無道理;譚紹聞一入匪黨,還不至儒染太深。 這正是: 賭場原是陷人坑。 誰肯蠆盆自戕生? 總為羅剎推輓猛,學泅先赴滾油鐺。 第十七回 盛希僑酒閙童年友 譚紹聞醉哄孀婦娘 話說譚紹聞要去,希僑那裡肯放。 因問隆吉道:「王賢弟,令姑老伯母,性情厲害麼?」隆吉道:「家姑娘性情仁慈,舍表弟輕易不受半句氣兒。 」希僑道:「譚賢弟,你一定要回去,想是怕盛價?難說一個主人怕他們不成?」紹聞笑道:「豈有怕小價之理。 」希僑道:「正是哩。 像如舍下,有七八家子小子,內邊丫頭爨婦也有十來口。 我如在外一更二更不回來,再沒一個人敢睡。 即如家中有客,就是飯酒到了天明,家中就沒一個敢睡的。 若是叫那個不到的,後頭人是頓皮鞭,前頭人是一頓木板子,準備下半截是掉的。 」隆吉道:「大哥還是衙門裡傳下規矩。 」慧照說:「我昨晚見丫頭桂萼兒睡了,你叫他起來,他白不起來,你還笑了一陣子,怎麼不厲害哩?」希僑笑道:「你不胡說罷。 只是如今要吃兩盅酒,偏偏人不湊手。 」只聽有人叫角門,希僑認得聲音,說道:「老滿回來了。 寶劍兒,去開門。 」滿相公進的門來,與眾人拱了一拱,又問:「此位是譚相公麼?」希僑道:「是。 」二人又行了禮。 希僑道:「狗何如?」滿相公道:「不成。 狗大粗腿,還不勝咱娜條黑狗。 不要他。 」希僑道:「寶劍兒,南廳裡搜六棱桌兒坐,好喝酒。 省的胡讓。 」果然寶劍、瑤琴搬的六棱桌來,一面坐一人。 只是五個人,還少一個人。 希僑又叫寶劍兒道:「想起來了,你去水巷衚衕接晴霞來。 把挑轎抬去,他不用打扮就來。 」寶劍去了。 這五人說了一陣閒話,晴霞到了。 見有客,磕下頭去。 紹聞是從沒經見的,勿論說話,連氣兒也出不上來。 隆吉做過幾年生意,還說幾句市井的話。 希僑叫道:「速燙酒來!」寶劍擺開圍碟,讓六人各照一面坐了。 就叫晴霞坐在紹聞、隆吉中間。 斟酒兩巡,希僑道:「昨日浙江朋友,送了我一幅西湖圖酒令,只用一個色子,各人占點,有秀士、美人、緇衣、羽土、俠客、漁翁六樣兒。 如今現有六個人,不用占點,譚賢弟就是秀士,晴霞就是美人,老慧就是緇衣,老滿就是羽士,王賢弟就是俠客,我一發就是個打魚的漁翁。 瑤琴兒,你把西湖圖展開,放在桌上,把碟子去了幾個,好玩。 」眾人看那圖時,猶如兒童擲的圍棋一般,螺道盤中,一層一層兒進去。 開首是湧金門,中間是一個湖心亭。 眾人道:「不懂的。 」滿相公又講了一會,說:「有現成令譜。 」希僑道:「我就先擲。 」恰恰擲了一個么,就是湧金門。 展開令譜兒看,上面寫了六行字,一行云:「漁翁貨魚沽酒。 飲巨杯,唱曲。 」寶劍斟了一杯酒,放在主人面前。 滿相公道:「還要唱個崑曲兒。 」希僑笑道:「坑死我!我實不能唱,你替我罷。 」晴霞道:「不准替。 」希僑道:「我就唱,難為不死人。 我唱那《敬德釣魚》罷。 」只唱了一句《新水令》,忍不住自己笑了。 說;「算了罷,算了罷。 」 第5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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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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