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聞安置禮物已妥,叫雙慶跟着,隆吉騎了騾子,一直往北門來。 進的婁宅,一徑到了客廳。 恰好婁潛齋與婁樸,在那裡陪客說話。 隆吉先與客行了常禮,然後展開賀禮,與先生叩喜,與婁樸行了平禮。 坐下吃茶,婁潛齋道:「你近日做了生意,可惜你的資質。 也很好,我也不嫌你改業。 既作商家,皆國家良民,亦資生之要。 但你是個聰明人,只要凡事務實。 」 隆吉道:「先生教訓極是。 」這隆吉來意,本欲邀婁樸結盟,見了先生,早已奪氣,不敢講出口來。 坐了一會,只得邀婁樸道:「世兄外邊游游罷。 」婁樸陪出門來,到崇有軒坐下。 又說些閒言碎語,心裡想說盛公子約拜兄弟的話,幾番張口,不知怎的,咽喉間再說不出來。 這可知正氣奪人,邪說自遠。 又可知惡聞邪說,必在己有以招之也。 這婁潛齋父子,還只料王隆吉感念師弟之誼,今日來送賀禮,心中過意不去,加倍厚待。 過午席罷,將原儀壁回。 隆吉心中怏怏而去。 在路上打發雙慶兒帶回原禮,自己騎騾而歸。 恰好到了娘娘廟大街,這盛公子正在門樓下站着,與馬販子講買馬的話,看家人在街上試馬。 望見王隆吉,早叫道:「那不是王賢弟麼。 」王隆吉下的騾子,家人跑上前接祝盛公子下的階級,一手輓住說道:「賢弟,那裡去哩?」隆吉道:「蕭牆街。 」盛公子吩咐家人道:「馬說妥了,去問號裡取銀子。 就說有客說話,顧不得,叫他上筆賬就是。 」這正是:樂莫樂乎新相知,況是指日締盟人。 盛希僑一手扯住王隆吉,進了內書房坐下。 問道:「賢弟所約何如?」隆吉道:「蕭牆街舍表弟,算了一個。 」希僑道:那一位哩。 ”隆吉說不出那不曾開口的話,只得答應道:「婁世兄意思,不想著算。 」希僑道:「莫非嫌擇我麼?他是孝廉公之子,又新進了學,自然要高抬身分。 依我說,先祖做過方面大僚,也不甚玷辱他。 」隆吉急口道:「他說他常在學裡,恐怕一時禮節答應不到,惹弟兄們不喜歡,沒有別的意思。 」 希僑道:「這就是了。 要之,咱三個人,也就夠了。 久後遇見合氣的,再續上也不遲。 你且說結拜定於何日,我好送帖相請。 」 隆吉道:「頭一次共事,也難就在府上。 舍表弟說,先尋一個公所地方會了,然後彼此相請,好來往。 」希僑道:「也沒這個妥當地方。 」隆吉道:「我與舍表弟議定,在地藏庵范師傅那邊。 每人二兩分金,叫他擺席。 」希僑道:「二兩太少。 他出家人,不圖落些余頭,該白伺候咱不成?況且二兩銀子,除了落頭,也擺不上好席面。 依我說,我送酒一罈,再備幾樣萊兒送的去。 也恐怕姑姑家,整治的腥白白的,吃不的,卻怎麼了?」隆吉道:「大哥慮的是。 但天色晚了,我回去罷。 櫃房裡沒人,且是黑了,街上行走不便。 」希僑笑道:「關什麼要緊。 不如今晚住下,咱弟兄說話罷。 就是回去,夜深了,打上我這邊燈籠,柵欄上也沒人敢攔:鎖了柵欄,他們也不敢不開。 」 說未完時,一聲叫:「家人擺酒!你們這些狗娘養的!都瞎了眼,漆黑了,還不上燈麼?今日是該誰伺候客哩?明日打這忘八羔子!」嚷聲未畢,只見兩個家童,掌定兩枝大燭,放在案上。 酒碟兒隨後就到。 希僑還罵了兩句。 王隆吉也不敢過為推辭,只得坐下。 把酒斟開,希僑嘗了嘗,罵道:「這是前日東街的送來一罈南酒,我說不中吃,偏偏你們要拿來褻瀆客。 你們這些狗撞的,單管惹人的氣!快換了咱家新做的『石凍春』來。 」果然又換了酒。 希僑道:「這明日地藏庵的事,賢弟你自安排,明晨我就送分貲去。 日子就定在初三日罷,別的日子我不得閒。 」隆吉道:「就是初三,不用再改罷?」希僑道:「豈有再改之理。 」 吃了一會,王、隆吉要走。 希僑道:「賢弟可笑。 若說啞酒難吃,我有道理。 」一聲叫:「寶劍兒,前院請滿相公來,叫他把琵琶也帶的來。 」少頃,滿相公到了。 隆吉起身,欲待作揖,希僑道:「不必,不必。 老滿你就坐在這邊罷。 」家人斟酒來,希僑道:「你唱個曲子敬客。 」隆吉道:「不敢。 」滿相公果然唱了一套。 唱完,說道:「聒耳。 」隆吉道:「聆教。 」 希僑道:「果然聒耳不中聽。 取大杯來,咱們猜拳罷。 」隆吉道:「我不會猜枚。 」希僑道:「不猜拳,咱們揭酒牌罷。 」寶劍兒取過酒牌,舉個大杯,放在中間。 希僑道:「這磁甌子是敬客的?快去樓上取我的鬥來,只要三個罷。 小心着,要是打碎了,你那一家性命,還不值我那一個鬥哩。 」果然拿出三個錦盒兒,取出三個玉鬥。 燈光之下,晶瑩射目。 希僑道:「不必斟酒,揭了牌,看該誰喝。 」隆吉道:「我不懂的。 」滿相公道:「上邊自有圖像,註解的明白,誰揭着,誰再不能賴過去。 」 希僑把牌揉亂了,放在盤中,說道:「賢弟,你是客,你先揭。 」 第5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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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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