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有一個極大商客先前領了他幾萬銀子,到京都做生意。 去了幾年,久無音信。 直到乾符初年,郭七郎在家想著這注本錢沒着落,他是大商,料無失所。 可惜沒個人往京雲一討。 又想一想道:「聞得京都繁華去處,花柳之鄉,不若藉此事由往彼一遊。 一來可以索債,二來買笑追歡,三來覷個方便,覓個前程,也是終身受用。 」計已定。 七郎有一個老母、一弟一妹在家,奴婢下人無數。 只是未曾娶得妻子,當時分付弟妹承奉母親,着一個都管看家,餘人各守職業做生理。 自己卻帶幾個慣走長路會事的家人在身邊,一面到京都來。 七郎從小在江湖邊生長,賈客船上往來,自己也會撐得篙,搖得櫓,手腳快便,把些饑餐渴飲之路不在心上,不則一日到了。 元來那個大商姓張名全,混名張多寶,在京都開幾處解典庫,又有幾所綢緞鋪,專一放官吏債,打大頭腦的。 至于居間說事,賣官鬻爵,只要他一口擔當,事無不成。 也有叫他做「張多保」的,只為凡事都是他保得過,所以如此稱呼。 滿京人無不認得他的。 郭七即到京,一問便着。 他見七郎到了,是個江湘債主,起初進京時節,多虧他的幾萬本錢做樁,才做得開,成得這個大氣概。 一見了歡然相接,敘了寒溫,便擺起酒來。 把轎去教坊裡請了幾個有名的前來陪侍,賓主盡歡,酒散後,就留一個絶頂的妓者叫做王賽兒,相伴了七郎,在一個書房裡宿了。 富人待富人,那房舍精緻,帷帳華侈,自不必說。 次日起來,張多保不待七郎開口,把從前連本連利一算約該有十來萬了,就如數搬將出來,一手交兌。 口裡道:「只因京都多事,脫身不得,亦且挈了重資,江湖上難走;又不可輕易託人,所以遲了幾年。 今得七郎自身到此,交明了此一宗,實為兩便。 」七郎見他如此爽利,心下喜歡,便道:「在下初入京師,未有下處。 雖承還清本利,卻未有安頓之所,有煩兄長替在下尋個寓舍何如?」張多保道:「舍下空房盡多,閒時還要招客,何況兄長通家,怎到別處作寓?只須在舍下安歇。 待要啟行時,在下周置動身,管取安心無慮。 」七郎大喜,就在張家間壁一所大客房住了。 當日取出十兩銀子送與王賽兒,做昨日纏頭之費。 夜間七郎擺還席,就央他陪酒。 張多保不肯要他破鈔,自己也取十兩銀子來送,叫還了七郎銀子。 七郎那裡肯!推來推去,大家都不肯收進去,只便宜了這王賽兒,落得兩家都收了,兩人方纔快活。 是夜賓主兩個與同王賽兒行令作樂飲酒,愈加熟分有趣,吃得酩酊而散。 王賽兒本是個有名的上廳行首,又見七郎有的是銀子,放出十分擒拿的手段來。 七郎一連兩宵,已此着了迷魂湯。 自此同行同坐,時刻不離左右,竟不放賽兒到家裡去了。 賽兒又時常接了家裡的姊妹輪遞來陪酒插趣。 七郎賞賜無算,那鴇兒又有做生日、打差買物事、替還債許多科分出來。 七郎揮金如土,並無吝惜。 才是行徑如此,便有幫閒鑽懶一班兒人出來誘他去跳槽。 大凡富家浪子心性最是不常,搭着便生根的,見了一處,就熱一處。 王賽兒之外又有陳嬌、黎玉、張小小、鄭翩翩幾處往來,都一般的撒漫使錢。 那伙閒漢又領了好些王孫貴戚好賭博的牽來局賭。 做圈做套,贏少輸多,不知騙去了多少銀子。 七郎雖是風流快活,終久是當家立計好利的人,起初見還的利錢都在裡頭,所以放鬆了些手。 過了三數年,覺道用得多了,捉捉後手看,已用過了一半多了。 心裡猛然想著家裡頭,要回家,來與張多保商量。 張多保道:「此時正是濮人王仙芝作亂,劫掠郡縣,道路梗塞。 你帶了偌多銀兩,待往那裡去?恐到不得家裡。 不如且在此盤桓幾時,等路上平靜好走,再去未遲。 」七郎只得又住了幾日。 第25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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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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