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僖宗皇帝即位,改元乾符。 是時閹官驕橫,有個少馬坊使內官田令孜,是上為晉王時有寵。 及即帝位,使知樞密院,遂擢為中尉。 上時年十四,專事遊戲,政事一委令孜,呼為「阿父」,遷除官職,不復關白。 其時,京師有一流棍叫名李光,專一阿諛逢迎,諂事令孜。 令孜甚是喜歡信用,薦為左軍使。 忽一日,奏授朔方節度使。 豈知其人命薄,沒福消受,敕下之日暴病卒死。 遺有一子,名喚德權,年方二十餘歲。 令孜老大不忍,心裡要抬舉他,不論好歹,署了他一個劇職。 時黃巢破長安,中和元年,陳敬在瑄成都遣兵來迎僖皇。 令孜遂功僖皇幸蜀,令孜扈駕,就便叫了李德權同去。 僖皇行在住于成都,令孜與敬瑄相與交結,盜專國柄,人皆畏威。 德權在兩人左右遠近仰奉,凡奸豪求名求利者,多賄賂德權,替他兩處打關節。 數年之間,聚賄千萬,累官至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右仆射,一時熏灼無比。 後來僖皇薨逝,昭皇即位,大順二年四月,西川節度使王建屢表請殺令孜、敬瑄.朝廷懼怕二人,不敢輕許,建使人告敬瑄作亂、令孜通鳳翔書,不等朝廷旨意,竟執二人殺之。 草奏云:「開柙出虎,敬瑄父不責他人;當路斬蛇,孫叔敖蓋非利己。 專殺不行于閫外,先機恐失于彀中。 」於是追捕二人餘黨甚急。 德權脫身遁于復州,平日枉有金銀財貨萬萬千千,一毫卻帶不得,只走得空身,盤纏了幾日。 衣服多當來吃了,單衫百結,乞食通途。 可憐昔日榮華,一旦付之春夢! 卻說天無絶人之路,復州有個後槽健兒,叫做李安。 當日李光未際時,與他相熟。 偶在道上行走,忽見一人藍縷丐食。 仔細一看,認得是李光之子德權。 心裡惻然,邀他到家裡,問他道:「我聞得你父子在長安富貴,後來破敗,今日何得在此?」德權將官司追捕田、陳餘黨,脫身亡命,到此困窮的話說了一遍。 李安道:「我與汝父有交,你便權在舍下住幾時,怕有人認得,你可改個名,只認做我的侄兒,便可無事。 」德權依言,改名彥思,就認他這看馬的做叔叔,不出街上乞化了。 未及半年,李安得病將死,彥思見後槽有官給的工食,遂叫李安投狀,道:「身已病廢,乞將侄彥思繼充後槽。 」不數日,李安果死,彥思遂得補充健兒,為牧守D人,不須憂愁衣食,自道是十分儆幸。 豈知漸漸有人曉得他曾做仆射過的,此時朝政紊亂,法紀廢弛,也無人追究他的蹤跡。 但只是起他個混名,叫他做「看馬李仆射」,走將出來時,眾人便指手點腳,當一場笑話。 着官,你道「仆射」是何等樣大官?「後槽」是何等樣賤役?如今一人身上先做了仆射,收場結果做得個看馬的,豈不可笑?卻又一件,那些人依附內相,原是冰山,一朝失勢,破敗死亡,此是常理。 留得殘生看馬,還是便宜的事,不足為怪。 如今再說當日同時有一個官員,雖是得官不正,僥倖來的,卻是自己所掙。 誰知天不幫襯,有官無祿?並不曾犯着一個對頭,並不曾做着一件事體,都是命裡所招,下梢頭弄得沒出豁,比此更為可嘆。 詩曰: 富貴榮華何足論?從來世事等浮雲。 登場傀儡休相赫,請看當艄郭使君! 這本話文,就是唐僖宗朝江陵有一個人叫做郭七郎。 父親在日,做江湘大商,七郎長隨着船上去走的;父親死過,是他當家了,真個是家資巨萬,產業廣延,有鴉飛不過的田宅,賊扛不動的金銀山,乃禁城富民之首。 江、淮、河朔的賈客多是領他重本,貿易往來。 卻是這些富人惟有一項,不平心是他本等。 大等秤進,小等秤出。 自家的,歹爭做好;別人的,好爭做歹。 這些領他本錢的賈客沒有一個不受盡他累的。 各各吞聲忍氣,只得受他。 你道為何?只為本錢是他的,那江湖上走的人,拚得陪些辛苦在裡頭,隨你盡着欺心算帳,還只是仗他資本營運,畢竟有些便宜處。 若一下衝撞了他,收拾了本錢去,就沒蛇得弄了。 故此隨你克剝,只是行得去的。 本錢越弄越大,所以富的人只管富了。 第25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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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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