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殘金粟隨風舞,零亂天香滿地鋪。 卻說盧楠索性剛直豪爽,是個傲上矜下之人,見汪知縣屢次卑詞盡敬,以其好賢,遂有俯交之念。 時值九月末旬,園中菊花開遍,那菊花種數甚多,內中惟有三種為貴。 那三種?鶴翎、剪絨、西施。 每一種各有幾般顏色,花大而媚,所以貴重。 有《菊花待》為證: 共春風斗百芳,自甘籬落傲秋霜。 園林一片蕭疏景,幾朵依稀散晚香。 盧楠因想汪知縣幾遍要看園景,卻俱中止,今趁此菊花盛時,何不請來一玩?也不枉他一番敬慕之情。 即寫帖兒,差人去請次日賞菊。 家人拿着帳子,來到縣裡,正值知縣在堂理事,一徑走到堂上跪下,把帖子呈上,稟道:「家相公多拜上老爺,園中菊花盛開,特請老爺明日賞玩。 」汪知縣正想要去看菊,因屢次失約,難好啟齒;今見特地來請,正是挖耳當招,深中其意。 看了帖子,乃道:「拜上相公,明日早來領教。 」那家人得了言語,即便歸家回覆家主道:「汪老爺拜上相公,明日絶早就來。 」那知縣說「明日早來」,不過是隨口的話,那家人改做「絶早就來」,這也是一時錯訛之言。 不想因這句錯話上,得罪于知縣,後來把天大傢俬弄得罄盡,險些兒連性命都送了。 正是: 舌為利害本,口是禍福門。 當下盧楠心下想道:「這知縣也好笑,那見赴人筵席,有個絶早就來之理!」又想道:「或者慕我家園亭,要盡竟日之遊。 」分付廚夫:「大爺明日絶早就來,酒席須要早些完備。 」那廚夫聽見知縣早來,恐怕臨時誤事,隔夜就手忙足亂收拾。 盧楠到次早分付門上人:「今日若有客來,一概相辭,不必通報!」又將個名貼,差人去邀請知縣。 不到朝食時,酒席都已完備,排設在燕喜堂中。 上下兩席,並無別客相陪。 那酒席鋪設得花錦相似,正是: 富家一席酒,窮漢半年糧。 且說知縣那日早衙,投文已過,也不退堂,就要去赴酌。 因見天色太早,恐酒席未完,弔一起公事來問。 那公事卻是新拿到一班強盜,專在衛河裡打劫來往客商,因都在娼家宿歇,露出馬腳,被捕人拿住。 解到本縣,當下一訊都招。 內中一個叫做石雪哥,又扳出本縣一個開肉鋪的王屠,也是同夥,即差人去拿到。 知縣問道:「王屠!石雪哥招稱你是同夥,臓物俱窩頓你家,從實供招,免受刑罰!」王屠稟道:「爺爺!小人是個守法良民,就在老爺馬足下開個肉鋪生理,平昔間就街市上不十分行走,那有這事!莫說與他是個同夥,就是他面貌,從不曾識認。 老爺不信,拘鄰里來問平日所行所為,就明白了。 」知縣又叫石雪哥道:「你莫要誣陷平人,若審出是扳害的,登時就打死你這奴才!」石雪哥道:「小的並非扳害,真實是同夥。 」王屠叫道:「我認也認不得你,如何是同夥?」石雪哥道:「王屠!我與你一向同做夥計,怎麼詐不認得?就是今日,本心原要出脫你的,只為受刑不過,一時間說了出來,你不可怪我!」王屠叫屈連天道:「這是那裡說起?」知縣喝交一齊夾起來。 可憐王屠夾得死而復甦,不肯招承。 這強盜咬定是個同夥,雖夾死終不改口。 是巳牌時分,夾起,日已倒西,兩下各執一詞,難以定招。 此時知縣一心要去赴宴,已不耐煩,遂依着強盜口詞,葫蘆提將王屠問成斬罪,其傢俬盡作臓物入官。 畫供已畢,一齊發下死囚牢裡,即起身上轎,到盧楠家去吃酒不題。 第9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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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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