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夫人把那一個白淨婆娘賞了一錢銀子,先自打發去了。 春鶯說:「這一個白淨,模樣又不醜,腳又不大,穿鞋面也省些,奶奶可不留下他,可留下這個醜的?」晁夫人說:「我也想來:一則是個徒夫老婆,提掇着醜聽拉拉的;一則甚麼模樣:青光當的搽着一臉粉,頭上擦着那綿種油觸鼻子的熏人,斬眉多睃眼的,我看不上他。 這一個雖是黑些,也還不什麼醜。 脫不了是小廝,選那奶子的人材待怎麼?你看他奶的自己的孩子那象他一點兒?」 晁夫人問說:「你漢子姓甚麼,叫甚麼名字?」他說:「俺當家的姓吳,名字叫吳學顏。 」晁夫人說:「他已是跌傷了腿,爽俐把你賣幾兩銀子不好麼?」回說:「他待不賣我哩麼?我說:‘你看我好一表人才哩?就把我賣二兩銀子你坐著能吃幾日?不如舍了這孩子,替人家做奶子,掙的月錢,娘兒兩個還好度日。 ’」晁夫人問說:「你還有婆婆麼?」回說:「可不有婆婆?今年五十九了。 」晁夫人問說:「就是你做奶子,這月錢能有多少,夠養活兩口人的?」回說:「他也還會編席,編蓋墊子,也會編囤。 」晁夫人問說:「他就會編席編囤的,傷了腿,怎麼去賣?」回說:「他那昝腿好,可他也不自家賣,都是俺婆婆趕集去賣。 俺婆婆壯實多着哩。 」 晁夫人都聽在心裡,說道:「你且住二日寫文書。 這媒婆姓甚麼?」回說:「我姓魏;這裡沈奶奶不是俺婆婆說的媒麼?」晁夫人說:「啊!你是老魏的媳婦兒麼?你從多昝替了你婆婆的職了?」回說:「我只出來夠兩三個月了,也沒大往別處去,就只往姜奶奶宅裡走的熟。 」晁夫人問說:「你婆婆的眼也還漏明兒?」回說:「漏明兒倒好了,通常看不見!頭年裡還看見日頭是紅的,今年連日頭也看不見了,行動都着人領着。 虧了大的丫頭子,今年十二了,下老實知道好歹,家裡合他奶奶做伴兒。 」晁夫人道:「我到也想他的,白沒個信兒。 」回說:「怪得他好不想奶奶哩!可是說不盡那奶奶的好處。 」晁夫人笑說:「你婆婆是老魏,你又不老,可叫你什麼?叫你小老魏罷。 」回說:「俺婆婆是老魏,我就是小魏。 」 晁夫人又問:「老鄒這向還壯實麼?他也久沒到這裡。 」小魏回道:「俺婆婆要不為著老鄒,那眼也還到不得這們等的,全是為他,一氣一個掙。 人旁裡勸着,他又不聽。 」晁夫人問說:「是怎麼為他生氣?」小魏說:"俺婆婆那昝提下的親,凡有下禮嫁娶的,他都背着俺婆婆吃獨食。 俺婆婆央他,教他續上我罷,他刺撓的不知怎麼樣,甚麼是肯!這裡頭年裡鍋市周奶奶家姑姑出嫁,下禮鋪床,周奶奶說:‘老魏雖是他眼看不見,這媒原是你兩個做的,該與他的禮合布。 老鄒,你與他捎了去,務必替我捎到,我還要招對哩。 ’他盡情昧下,一點兒也沒給。 也是我到了周奶奶家,周奶奶問我,我說:‘誰見他甚麼錢,甚麼布來?’氣的周奶奶不知怎麼樣的。 周奶奶說:‘這們可惡!我着人叫了他來,數落他那臉!’叫我說:‘奶奶要叫他去,趁着我在這裡叫他;我要不在跟前,他就說送去了,再緊緊,就說昧心誓,他有點良心兒麼?’周奶奶說:‘你說的是。 ’叫人叫了他來,從外頭‘長三丈闊八尺的’的來了。 「我聽見進來,我說:‘周奶奶,你且問他,看他怎麼說。 我且躲在一邊去。 ’他進來,趴倒地替周奶奶磕了頭,問說:‘奶奶着人叫我哩?’周奶奶說:‘我待問你句話:我那昝叫你捎與老魏的布和錢,你給過他了沒?’他老着臉說:‘你看奶奶!奶奶忘不了他,教我捎與他的東西,我敢昧下他的?即時送給他了。 他說眼看不見,不得來謝奶奶。 我還替他捎了話來,回過奶奶的話了。 沒的奶奶忘了麼?’周奶奶說:‘可怎麼他又指使他媳婦兒來要?’他說:‘我已給過他了,他憑甚麼來要?’周奶奶說:‘你給他,可他媳婦兒見來沒?’他說:‘他怎麼沒見?老魏炕上坐著,他媳婦在灶火裡插豆腐。 我說:周奶奶家姑姑娶了,這是周奶奶賞你的兩匹布,兩封錢,共是一千二百。 他娘兒兩個喜的象甚麼是的。 他媳婦兒還說:’周奶奶可是好,誰家肯使這加長衣着布賞人來?,老魏說:」你替我謝謝你鄒嬸子。 "還讓我吃了他兩碗小豆腐子來了。 我又沒給他哩?真是長昧心痞,不當家豁拉的!' 第20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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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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