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為露只是活受罪,不見爽利就死。 奄奄待盡的時候,魏氏要與小獻寶商量與他預備衣衾棺槨。 小獻寶因輸了錢,正極得似賊一般。 着人各處尋了他來,與他計議此事。 他正發極的時候,乍聽了這話,便發起躁來,說道:「一個人誰沒有些病,那裡病病便就會死!大驚小怪的尋了人來,唬人這樣一跳!」隨又轉念道:「我正賭輸了,沒有本錢,且只說與他置辦後事,借這個銀子做做本錢,贏賺些回來,豈不是兩美?」轉口說道:「你慮得也是。 論這虎勢,也象似快了,只是我下意不得,指望他死。 」 魏氏道:「你看誰這裡指望着他死哩?只怕與他沖沖喜倒好了也不可知的。 如今且先買幾匹細布與他做壽衣要緊,再先買下木頭,其外便臨期也還不遲。 不知大約得多少銀子?」小獻寶說:「那布是有模子的營生,只是那板有甚麼定價?大人家幾千幾百也是他。 你摸量着買甚樣的就是。 」魏氏說:「我手中無銀,剛剛收着一封銀子,也不知多少,咱還問他一聲,拿出來用罷。 」小獻寶說:「人也病得這般沉重,還要問他做甚?若是死了,這是不消問了。 若是好了時節,布是家中用得着的。 木頭買下,只有賺錢,沒有折本,賣出來還他。 」 魏氏走進房去,取出那封銀來拆開,只二十二兩銀子。 小獻寶道:「這當得什麼?他為人掙家一場,難道不用四五十金買付板與他妝裹?這去了買布,只好買個柳木薄皮的材。 」魏氏說:「他有銀沒銀,並不在我手裡,單單只交了這封銀子與我。 我連封也不敢動他,連數也不知是多少。 」小獻寶道:「且不要說別的起,那半月前李指揮還得七十兩哩!這是我曉得的。 那裡去了?」魏氏道:「我連影也不曾看見,那曉得甚麼七十兩八十兩?等他略略醒轉,咱再當面問他。 」小獻寶說:「你且把這二十兩銀子拿來先買布,好做衣裳,剩下的尋着木頭定下,臨時再找與他。 」魏氏說:「這也是。 我叫魏運合你做去,只怕你一個人亂鬨不過來。 」小獻寶把那銀子沉沉的放在魏氏面前,說道:「叫俺舅自己買罷;我這不長進的杭子,只怕拐了銀子走了。 」魏氏見他不是好話,隨即改口說道:「我沒的是怕你拐了銀子不成?只說你自家一個人,顧了這頭顧不的那頭,好叫他替手墊腳的與你做個走卒,敢說是監你不成?你要拐銀子走,就是十個魏運也不敢攔你。 這病鬼一口氣不來,甚麼待不由你哩,希罕這點子就不托你麼?連我這身子都要託付給你哩!」一頓撫卹,把個小獻寶轉怒為喜,拿着銀子去了。 魏氏在家等他買了布來,還要趁好日子與他下剪。 一日,二日,那有蹤影。 前日提了一聲魏運,惹了個大沒意思,這還敢叫魏運尋他?只得獃着臉獃等。 閻王又甚不留情,一替一替的差了牛頭馬面,急腳無常,拿着花欄印的柬帖,請他到陰司裡去,央他做《白玉樓記》。 他也等不得與小獻寶作別,灑手佯長去了。 魏氏只是極的待死,那裡抓將小獻寶來?尋到傍晚,並沒有小獻寶蹤跡。 魏才只得賒了幾匹布,叫了裁縫與他趕做衣裳,各處去尋了一副棗木板,僱人抬了來家,叫了木匠合做。 這汪為露一生作惡,更在財上欺心,也無非只為與小獻寶作牛作馬。 誰知那牛馬的主人忍心害理到這個地位!正是:惡人魔世雖堪惡,逆子乖倫亦可傷!只怕後回還有話說。 第四十回 義方母督臨愛子 募銅尼備說前因 情種歡逢,嬌娃偶合,豈關人力安排?前緣宿定,赤綆系將來。 不信三生石上,相逢處喜笑盈腮。 那有今生乍會,金屋等閒開?第佳期有限,好事靡常,後約難猜。 幸慈幃意轉,憐愛金釵。 誰料沙家吒利,闖門關硬奪章台。 空歸去雕鞍蕭索,那不九腸回? ——右調《滿庭芳》 大略人家子弟在那十五六歲之時,正是那可善可惡之際。 父親固是要嚴,若是那母親歿茸,再兼溺愛,那兒子百般的作怪,與他遮掩得鐵桶一般,父親雖嚴何用?反不如得一個有正經的母親,兒子倒實有益處。 狄希陳那日在孫蘭姬家被狄周催促了回來,起初家中賀客匆忙,後來又拜客不暇,這忙中的日月還好過得。 後來諸事俱完,程先生又從頭拘禁,這心猿放了一向,卒急怎易收得回來?況且情慾已開,怎生抑遏得住?心心唸唸只指望要到濟南府去,只苦沒個因由。 一日,恰好有個府學的門鬥拿了教官的紅票下到明水,因本府太守升了河南兵道,要合學做帳詞舉賀,舊秀才每人五分,新秀才每人分資一錢。 狄希陳名字正在票上。 門鬥走到他家,管待了他酒飯,留他住了一晚。 次日吃了早飯,與了他一錢分資,又分與他四十文驢錢。 狄希陳指了這個為由,時刻在薛如卞、相于廷兩個面前唆撥;他道:「我們三人都是蒙他取在五名之內,他是我們的知己教師。 他如今榮升,我們俱應專去拜賀才是。 怎麼你們都也再沒人說起?若你兩人不去,我是自己去,不等你了。 」 第16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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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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