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周背後唧噥說:「沒見這個大官人,不拘甚人就招他進來,就陪了他吃飯!如今又同不得往時的年成,多少強盜都是扮了僧道,先往人家哄出主人家來,拿住了,打劫的哩!」真君說:「蒙員外賜齋,還是搬到外面待貧道自己用罷。 員外請自尊重,不勞相陪。 管家恐怕有強盜妝扮了僧道哄執主人,卻慮得有理。 」狄員外道:「不要理他!師傅請坐。 」又心裡想說:「我一步不曾相離,狄周是何處說他甚來?」狄周又添了飯來,狄員外說:「你在那裡說師傅甚來?師傅計較你哩!」狄周說道:「我並不曾說師傅甚的。 」真君笑道:「你再要說甚麼,我還叫大蜂子螫你那邊的嘴哩。 」狄周笑道:「原來是師傅的法術!大官人說陪了吃飯,我悄悄的自己說道:‘官人不拘甚人就招進他來,就陪了吃飯!如今又不是往日的好年成,多扮了僧道,先往人家哄出主人家來,拿住了,打劫的哩!’剛剛說得,一個小小土蜂照這右嘴角上螫了一口,飛了。 」狄員外道:「你在那裡說的?」狄周道:「我在廚房門口說的。 」狄員外道:「廚房離這裡差不多有一箭地,我一些不知,偏師傅知道,這不是異事麼?蜂果然螫了嘴角,怎不見有甚紅腫?」真君道:「螫好人不過意思罷了,有甚紅腫。 你近前來,我爽利教你連那微微微的麻癢都好了罷。 」使手在他右嘴角上一抹,果然那麻癢也立刻止了。 狄周在後邊,對了狄員外的娘子誇說不了,說道:「必定是個神仙。 」 狄員外的娘子自從生了女兒巧姐以後,坐了涼地,患了個白帶下的痼病,寒了肚子,年來就不坐了胎氣,一條褲子穿不上兩三日就是塗了一褲襠糨子的一般,夏月且甚是腥臭,肚裡想說:「這等異人,必定有甚海上仙方。 」口裡只不好對狄周說得。 真君吃完了飯,從地上撮了一捻的土,吐了一些唾沫,丸了綠豆粒大的三丸藥,袖中取出一片紙來包了。 臨去,謝過齋,將那藥遞與狄員外道:「女施主要問你得藥,不曾說得,可使黃酒送下即愈。 」狄員外收了,謝說:「師傅若要用齋時候,只管下顧。 那張水雲是指他不得的。 這街上的居民也沒有甚麼肯供齋飯的。 」送出大門去了。 狄員外回到後面向娘子說:「你要問道人討藥,不曾說得。 道人如今留下藥了,叫使黃酒送下。 但不知你要治甚麼病的?」娘子道:「我還有甚麼第二件病來?這是我心舉了一舉意,他怎麼就便曉得?」解開包看,那藥如綠豆大,金箔為衣,異香噴鼻。 狄員外道:「這又奇了!我親見他把地上的土捻在手心內,吐了一滴唾沫合了,搓成三丸粗糙的泥丸,如何變成了這樣的金丹?」熱了酒送在肚裡,覺得滿肚中發熱,小便下了許多白白的粘物,從此除了病根。 從這一日以後,真君也自己常來,狄員外也常常請他來吃齋,大大小小,背地裡也沒個喚他是道士,都稱為神仙。 一日,棉花地裡帶的青豆將熟,叫狄周去看了人,揀那熟的先剪了來家。 狄周領了人,不管生熟,一概叫人割了來家。 狄員外說道:「這一半生的都盡數割來,這是骰了,不成用的。 」狄周強辯道:「原只說叫我割豆,又不曾說道,把那熟的先割,生的且留在那邊。 渾渾帳帳的說不明白,倒還要怨人!」狄員外道:「這何消用人說得?你難道自己不帶眼睛?」狄周口裡不言,心裡罵道:「這樣渾帳杭杭子!明日等有強盜進門割殺的時候,我若向前救一救也不是人!就是錯割了這幾根豆,便有甚麼大事,只管瑣碎不了!」一邊心裡咒念,一邊往處走了出來。 只見三不知在那心坎叮了一下,雖然不十分疼,也便覺得甚痛,解開布衫來,只見小指頂大一個蝎子,抖在地上,趕去要使腳來蹋他,那蝎子已鑽進壁縫去了。 狄周喃喃吶吶的道:「這不是真晦氣!為了幾根豆子,被人瑣碎一頓,還造化低的不夠,又被蝎子螫了一口;可恨又不曾蹋死他,叫他又爬得去了!」 次日,狄員外叫他請真君來家吃齋。 看見狄周,真君笑道:「昨日蝎子螫得也有些痛麼?」狄周方省得昨日的蝎子又是神仙的手段,隨口應說:「甚是疼得難忍!」真君笑說:「這樣疼顧下邊的主人,以後心裏邊再不要起那不好念頭咒罵他!」從袖裡摸出兩個蝎子來:一個大的,約有三寸餘長;一個小的,只有小指頂大。 真君笑說:「這樣小蝎子沒有甚麼疼,只是這大蝎子叮人一口,才是要死哩!」說著,又把那大小兩個蝎子取在袖裡去了,與狄周說笑着,到了家。 第11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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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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