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大舍見沒有人了,要走到唐氏房裡去,又恐怕小鴉兒還在家中,故意自己拿了一雙鞋走到他那門外叫道:「小鴉兒,你把這雙鞋與我打個主跟。 」唐氏道:「沒在家裡,從早出去了。 」晁大舍道:「我等着要穿,他可幾時回來?」唐氏道:「今日是集,且不得回來哩。 叫管家拿了鞋,集上尋他去罷。 」晁大舍道:「那裡去尋他?放在你家等他罷。 」晁大舍拿了鞋走到他房內看了一看,果然小鴉兒不在房中。 晁大舍便這等這等,那唐氏絶不推辭,也就恁般憑般。 本等是個陌路之人,倏忽做了同衾之侶;你叮我囑,只教不許人知。 此後凡有問房的,故意嫌生道冷,不肯招住。 晁大舍曉得小鴉兒在家裡,故意腳影也不到前邊,就是偶然撞見唐氏,正眼也不看他一眼;連唐氏到後邊去的時節,晁大舍對了晁住、李成名兩人的媳婦,絶也合他似往時雌牙扮齒。 李成名媳婦對了晁住娘子說道:「虧了你前日說了他那幾句,說得他死心塌地的了。 」晁住娘子道:「你若不茁茁實實的說與他,狗攬三堆屎,有了和尚,他還有寺哩!甚麼是看長的人!咱做這枉耽虛名的勾當!」 五月十六日是劉埠街上的集,一去一來有五十里路,小鴉兒每常去做生意,也便就在埠頭住下,好次日又趕流紅的集上做活,說過是那日不回來了。 唐氏進在廚房內,遇便與晁大舍遞了手勢。 晁大舍到了晚上,李成名娘子出去同他漢子睡了,晁大舍將晁住娘子打發了打發,各自去安歇。 晁大舍約摸大家都睡着了,猱了頭,披了一件汗褂,趿着鞋,悄悄的溜到唐氏房門口,輕輕的嗽了一聲。 唐氏聽見了,慌忙開門出來,接進晁源房去。 悉溜刷拉,不知幹些甚事。 恰好小鴉兒那日不曾到得集上,只在半路上,一家子要上嫁妝鞋,儘力上了一日,還不曾上完,便要留他在那裡歇了,次日又好上鞋。 小鴉兒道:「既是離家不遠,有這樣皎天的月亮,夜晚了,天又風涼,我慢慢走到家去,明早再來不遲。 」慢騰騰的蹭到莊上,約有一更多天,大門久已關閉。 小鴉兒叫季大叔開門,季春江還不曾聽見,小鴉兒又不好大驚小怪的叫喚唐氏。 晁源聽見是小鴉兒回來,慌做一塊。 待要跑出來,又正從大門裡面走過,恐怕劈頭撞見。 唐氏說:「你不要着忙,投性放了心。 你躲在門背後,不要出去,我自有道理。 」唐氏穿了褲,赤了上身,把房門閉了。 小鴉兒到了自己門口,推了推門。 唐氏道:「甚麼人推門?」小鴉兒道:「是我。 」唐氏一邊開門道:「你回來的甚好。 從頭裡一個蝎子在這席上爬,我害怕,又不敢出去掏火。 你送進擔子來,你去掏點火來,咱照他照,好放心睡覺。 」又摸了半枝香遞與小鴉兒。 那時月亮照得屋裡明明的,怎曉得門後邊躲着一個人?小鴉兒拿着香去點火,晁源人不知鬼不覺走回去了。 唐氏把陰溝打掃得乾淨,恐怕小鴉兒試將出來。 小鴉兒點了香來,點着了燈,在床上再三尋照,那有個蝎子影兒,只拿了兩個虼蚤。 虧不盡一個蝎虎在牆上釘着。 小鴉兒道:「就是這個孽畜!」脫下鞋來,要拓死他。 唐氏拿住了小鴉兒的手,說:「不要害他性命。 」小鴉兒道:「為他不打緊,叫我深更半夜的出去掏火!」唐氏道:「又不是甚麼冷天,咱照看得明白了睡覺,那樣放心。 方纔困得我前仰後合的,只是不敢睡下。 不是你回來,我這一夜也是不得睡的。 如今這院裡又沒有別的人家,我越發害怕得緊,往後我不許你夜晚不回來。 」小鴉兒說:「逢六是劉埠集,過七就是流紅集,流紅離着劉埠只八里地,沒的來回好走路哩!」唐氏道:「你明日還往流紅去?」小鴉兒道:「那家子還有好些陪嫁的鞋,還得二日,只怕還上不了哩。 」兩口子說了會話,想必又做了點子營生。 次日早辰,小鴉兒吃了幾個冷餅,呵了兩碗熱水,依舊挑了擔子出去。 唐氏說:「今日務必早些回來,體教人擔驚受怕的。 」唐氏打發小鴉兒出去了,也不刷鍋做飯,只梳洗了梳洗,走到後面去了,沒人去處撞見了晁源。 唐氏問說:「你吐苦水不曾?」晁源道:「我怎麼吐若水?」唐氏道:「我恐怕你唬破了膽。 」 再說天下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那唐氏自從與晁源有了話說,他那些精神丰采自是發露出來,梳得那頭比常日更是光鮮,扎縛得雙腳比往日更加窄小,雖是粗布衣服,漿洗得甚是潔淨。 晁源恨不得要與他做些衣飾,只怕小鴉兒致疑,不敢與得。 第7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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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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