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大舍拆看了書,見書上寫得甚是關情,卻也有幾分自己過意不去。 一面叫快些收拾酒飯與晁鳳吃,好叫他先去回話。 算計收拾僱夫馬,要同珍哥次早起身往通州去。 晁鳳吃了飯,賞了他三百錢。 回了晁老的一封書,寫道: 兒源上稟:兒干的不成人事,豈可叫爹娘知道?今爹娘既不計較,明日即同小媳婦拜見爹娘乎。 但兒不在後邊住也,要在東院書房住也,可速叫人掃乎?銀一百兩收訖之。 兒源上復。 晁鳳本日掌燈時候回到衙門,回了老晁公母兩個的話,說晁大舍同新取的那位姨明日就來,叫收拾東院的書房住。 晁奶奶道:「你見那新姨來不曾?」晁鳳道:「小人進去,那新姨叉着褲,正合晁住媳婦子踢毽兒,看見小人,往屋裡跑進去了。 」奶奶問道:「你見他是怎麼個人才?」晁鳳道:「那人奶奶見過了,就是那女戲班裡妝正旦的小珍哥。 」晁奶奶問道:「那班裡一大些老婆,我不記的是那一個。 」晁鳳道:「那日吉奶奶與奶奶送行,他沒妝紅娘?後來點雜戲,他又沒妝陳妙常麼?奶奶還說他唱的好,偏賞他兩個汗巾,三錢銀子,他沒另謝奶奶的賞?」晁奶奶道:「阿,原來就是他!倒也好個人兒!」 老晁聽說,道:「苦也!苦也!原來是這個人!」晁奶奶道:「要是他,倒也罷了。 好個活動人兒!你一定也見他來?」老晁道:「我倒沒見他,聞他的名來。 你說是誰?這就是那一年接了個新舉人死在他身上的!樊庫吏包着他,那庫吏娘子弔殺了,沒告狀麼?這豈是安靜的人?尋他做甚麼?」晁夫人道:「只怕進了咱家門自然的好了。 」老晁道:「慣就了的性兒,半日家怎麼改得過來?」晁夫人道:「那人風流伶俐,怕怎麼的?」晁老道:「還要他扮戲哩,用着風流伶俐!嗔道媳婦這們個主子都照不住他,被他降伏了!」又說:「快叫人收拾東書房。 」連夜傳裱背匠糊仰塵、糊窗戶,傳泥水匠收拾火炕,足足亂哄到次日日西。 且說晁大舍見了父親的家書,也就急忙收拾,要同珍哥回到衙去。 那珍哥慢條斯理,怕見起身。 晁住又甚是打攔頭雷,背地裡挑唆珍哥不要進往衙去,又對晁大舍道:「衙內窄逼逼的個去處,添上這們些人,怎麼住的開?就是吃碗飯,也不方便。 依着我說,還是大爺自己去,過了年合燈節再來不遲。 」晁大舍道:「說窄是哄你珍姨的話,衙內寬綽多着哩。 只怕東書房咱這些人去還住不了的房子。 若吃飯嫌不方便,咱另做着吃。 咱的人少。 」晁住又道:「監裡的事還沒完,大爺還得在京常住。 人都去了,大爺自己也孤恓。 珍姨進去了,還指望出得來哩?」珍哥道:「他說的也是,要不你自己去,我不去罷。 」晁大舍道:「你說的是什麼話!大年新節,爹娘不來接,咱也該去磕個頭兒。 如今爹娘差了人,拿了銀子做盤纏,可推說什麼不去?咱去住過了燈節,再和你來不遲。 這房子也不消退與他,把一應傢伙封鎖嚴密,叫看門的守着。 」珍哥、晁住雖是心裡不願意,也只得敢怒不敢言的。 次早,二十九日,兩乘大轎,許多騾馬,到了通州,進到衙內。 珍哥下了轎,穿著大紅通袖衫兒,白綾顧綉連裙,滿頭珠翠,走到中庭。 老晁夫婦居中坐定。 晁大舍先行過了禮。 珍哥過去四雙八拜,磕了頭,遞了鞋枕。 晁老看得那珍哥: 儀容窈窕,輕盈三月楊花;性格聰明,透露九華蓮藕。 總非褒姒臨凡,定是媚吳王的西子;即不妲己轉世,亦應賺董卓的貂嬋。 你若不信呵,剔起眼睛豎起眉,仔細觀渠渠是誰! 老晁夫婦見了這們一個肘頭霍撒腦、渾身都動的個小媳婦,喜的蹙着眉、沈着臉、長吁短嘆,怪喜歡的。 珍哥拜完,老晁夫婦伙着與了二兩拜錢,同珍哥送回東院裡去了。 珍哥覺得公婆不甚喜歡,也甚是沒趣。 晁大舍到了次年正月初二日,要進京去,趕初三日開印,與監裡老師、蘇錦衣、劉錦衣拜節。 那時梁生、胡旦也都做了前程,在各部裡當差,俱與晁舍似通家兄弟般相處,也要先去拜。 他隨撥了夫馬,起身進了京城,仍到舊宅內住下。 晁大舍與珍哥熱閙慣了,不惟珍哥不在,連一些丫頭養娘都沒一個,也甚是寂寞,叫晁住去監前把那個搭識的女人接了來,陪伴晁大舍住了幾日。 晁大舍但是出外周旋,仍是留晁住在家看守。 到了初十,晁大舍買了禮物,做了兩套衣裳,打了四兩一副手釧,封了八兩銀,將那個女人送了回去。 自己也即回到通州,掛花燈,放火炮,與珍哥過了燈節。 直到二月花朝以後,要到京完坐監的事,仍要去游耍西山。 揀了二月十九日到京,仍把那監前的婦人接了來住。 不料到了二月盡邊。 那也先的邊報一日緊如一日。 點城夫、編牌甲、搜奸細,戶部措處糧餉,工部料理火器懸簾滾木、查理盔甲、鎣磨器械、修補城垣,吏、兵二部派撥文武官員守門,戎政、軍門操練團營人馬,五城兵馬合宛、大兩縣靜街道、做柵欄,也甚是戒嚴,城門早關晚啟。 那王振原是教官出身,有子有孫的人,狠命攛掇正統爺禦駕親征,指望仗賴着天子洪福,殺退了也先,要敘他的功,好封他兒子做公侯。 那些大小群臣亂紛紛諫阻。 第2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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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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