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休提。 卻說他把話說完,便把那父女、夫妻三人讓進房來,自己重新進屋裡,一刀把那婦人的鬼臉兒紮起來,往院子一丟,又把那屍首提起來,也向那西牆角一扔,說聲:「跟了你大師傅去罷!」那張金鳳看了,定了會神,這才大悟轉來,說:「哦!我曉得了。 你那裡是甚麼勸我,竟是來救我一家兒的性命的一位恩深義重的姐姐。 姐姐請上,受我全家一拜!」連那老兩口兒也跪在塵埃,拜個不住。 忙得那穿紅的女子說:「啊呀呀!你二位老人家快快請起,不可折了我的壽數!」他老兩口兒起來,那女子又去拉張金鳳。 那張金鳳跪着不肯起來,說道:「請問姐姐姓甚名誰?家鄉何處?住在那裡?怎的就曉得我在此地遭這場大難,前來搭救?望姐姐說個明白。 我張金鳳生必啣環,死當結草!」那穿紅的女子說道:「這話才叫作『說也話長』。 」說著,便把張樂世張老頭兒讓在堂屋西邊春凳上,張老婆兒母女二人讓在東邊春凳上。 他自己卻在北面靠桌上首杌子上坐下,把那把刀放在桌兒裏邊靠牆。 大家這才側耳凝神,聽他說他的來歷。 只見他滿臉堆歡,不慌不忙,未從開口,先將身子往西一探,向那西間的南炕叫了一聲:「安公子!」這正是 人生第一開心事,辛苦功成閒話時。 要知那姑娘說出些甚麼言詞,下回書交代。 第八回 十三妹故露尾藏頭 一雙人偏尋根覓究 這回書說書的先有個交代。 列公,你看書中說的不知姓名的這個穿紅的女子,不過是個過路兒的人遇見樁不相乾兒的事,得了騾夫的一句話,救了安公子;聽得張老頭兒的一聲哭,救了張金鳳——便救了他兩家的性命。 殺了一晚,講了萬言,講得來滿口生煙,殺得來渾身是汗。 被那張金鳳罵得眼淚往肚子裡咽,被那「王八的奶奶兒」嘔得肝火往頂門上攻,直到此時,方喘轉這口氣來,才落得張金鳳明白他是片俠氣柔腸。 那排插後面還寄放著一個說煞說不清的安公子,還得合他費無限的唇舌。 若講一個閨門女子,這叫作「不安本分,無故多事」。 要講他這種胸襟,這番舉動,就讓是個血性男子也作不來。 替他細想去,他是沽名,還是圖利?難道誰求他作的,還是誰派他作的不成?總不過一個「不忍人之心」,才動得了這片兒女心腸,英雄肝膽。 只是天地雖大,苦人甚多,那裡找的着許多的穿紅女子來! 閒言少敘。 卻說這位姑娘見張金鳳問他的姓名來歷,欲待不說,不但打不破張金鳳這個疑團,就連安公子直到此時也還不得知他是怎樣一個人,怎生一樁事。 若此刻先對張金鳳講一番,回來又向安公子說一遍,又恐聽書的道是重絮。 故此他未曾開口,先向西間排插後面叫了聲「安公子」。 這個當兒,張老夫妻兩個因方纔險些兒性命不保,此時忽然的骨肉團圓,驚喜交加,匆忙裡並不曾聽得那姑娘叫「安公子」三個字。 張金鳳聽得明白,心裡詫異道:「這裡怎生的有個甚麼『安公子』?況且我看這人也是個黃花女兒,豈有遠路深更合位公子同行之理?就說是他的至親兄弟,也該有個稱呼,怎的稱作『公子』?還稱起他的姓來?此事好不明白!」 且不言張金鳳在那里納悶。 卻說安公子在排插後面炕裏邊守着那個黃包袱,聽得東間忽而殺了一個人,忽而救了一個人,哭一陣,笑一陣,罵一陣,拜一陣,聽得獃了。 那位姑娘叫了他一聲,他直不曾聽見。 姑娘見他不答應,又連叫道:「安公子,睡着了?」他這才聽得,連忙的答應了一聲:「嗻!」說:「不曾睡。 」姑娘說:「既沒睡,下炕來,有話合你說。 」只聽他又應了一聲——只是止聽得人聲兒,不見個人影兒。 那姑娘急了,又催他說:「怎麼著?」只聽他作難道:「這怎麼樣個下炕法呢?」姑娘道:「怎麼又會下不來炕了呢?」聽他道:「一身的鈕襻子被那和尚撕了個稀爛,敞胸開懷,赤身露體,走到人前,成何體面!」姑娘道:「這又奇了,你方纔不是這個樣兒見的我麼?難道我不是個人不成?」又聽他慢條斯理的說道:「呵,呵,呵!非也,非也!方纔是性命吸呼之間,何暇及此!如今是患退身安哪。 我是寧可失儀,不肯錯步。 」姑娘聽了,說道:「我的少爺,你可酸死我了!這麼著,我給你出個主意,你把那帶子解開,衣裳一件一件的掩上,繫上帶子,套上你那件馬褂兒,大約也就不至于赤身露體了罷?」 只聽他道:「有理!有理!」緊接着就像是在那裡整理衣裳帶子。 遲了一會,依然不見下來,但聽他咳了一聲,說:「了不得了!這更下不去了!」姑娘問說:「這又是個甚麼緣故呢?」 第3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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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女英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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