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齋只好仍然悄悄兒下樓來,進了客堂,跟那管家打了個招呼,聊了幾句,隨即請他到後面賬房裡坐。 探問起來,方纔知道他的主人就是天下聞名極富極貴的史三公子,別號天然,年方弱冠,祖籍金陵,出身翰苑。 隻身來到上海,是為養病,在大橋租了一座高大的洋房,十分涼爽,每天和兩三個知己飲酒談心。 只是半個多月以來,還沒有找到一個可心的人兒承歡侍宴,覺得有點兒辜負花晨月夕,所以仲英才帶他到這裡來走走。 樸齋聽了,滿口裡奉承。 又問知這位管家姓王,人都叫他小王,除了貼身服侍史三公子之外,還兼掌管銀錢。 樸齋想要得到他的歡心,煙茶點心,不絶地供應,小王果然大喜。 將近上燈時刻,阿虎傳話,讓打雜的出去叫菜。 樸齋聽見了,急忙去稟告母親,打算另叫四個冷葷、四個熱炒,專請管家,洪氏自然答應。 等到樓上入席以後,賬房裡也擺了起來,請小王上座,樸齋在下首相陪。 倆人推杯換盞,興緻飛揚,吃得杯盤狼藉。 樓上這台酒,只請華鐵眉和朱藹人兩個,席間冷冷清清的,再加史三公子特別怕熱,不耐久坐,出局的一散,賓主四人都急於要走,紛紛呼喚轎班點燈。 小王只好匆匆吃了幾口乾飯,趕緊出來伺候。 三公子送走了客人,自己也上了轎子,然後小王騎馬在前面開路,一行人魚貫而去。 一連三天,天氣酷熱,史三公子沒有登門。 第四天是六月三十,也就是月底了。 樸齋一大早的就起身,把私下積攢的洋錢湊了十塊,直到新街,敲開郭姥姥的門,點明數目,請她轉交。 隨即轉回家裡,母親、妹妹還沒有起床,估計不致露出破綻。 只有大姐兒阿巧蓬着頭站在客堂裡打哈欠。 樸齋搭訕着說:「還早着呢,不再睡會兒了?」阿巧說:「我是要幹活兒的呀。 」樸齋說:「要我來幫你做嗎?」阿巧還以為是調戲她,竟掉頭不理。 沒過多久,忽然一片烏雲從西北飄來,頃刻之間遮住驕陽,彌滿寰宇,電掣雷鳴,傾盆如注,足足下了有兩點多鐘,方纔雨停日出。 二寶梳妝好了,正靠在樓窗上納涼。 卻見一個人走得氣喘吁吁地,滿頭都是油汗,手持局票,闖進客堂裡來。 隨後樸齋上樓鄭重通報,說是三公子叫的局,叫到大橋史公館。 二寶趕緊換上出局衣裳,高高興興地去了。 誰知一直到傍晚,竟不見二寶回家。 樸齋疑慮焦躁,正想親自去接,恰好阿虎帶著空轎子回來了。 樸齋大驚失色,瞪大了眼睛,急問:「人呢?」阿虎反覺好笑,轉身對洪氏說:「二小姐不回來了,三公子請她在公館裡歇夏,包她十個局一天。 叫我趕緊把梳妝盒子和替換衣裳給她送去。 」 洪氏還沒說什麼話,樸齋卻嗔責阿虎說:「你倒膽子真大呀!把她放生了,自己一個人回來。 」阿虎說:「是二小姐叫我回來的呀!」樸齋說:「下次你可得當心點兒。 闖出大禍來,你當老媽子的吃得消嗎?」阿虎也沉下臉來說:「你彆著急呀!我也有四百塊洋錢在這裡呢,能不當心嗎?我從小就吃堂子裡的飯,到如今年紀大了,才做了老媽子;你不妨去打聽打聽,看我闖過什麼禍沒有?」 一句話,把樸齋給問噎住了。 還是洪氏接嘴說:「你別去聽他,快收拾好了去吧!」阿虎嘟嘟囔囔地到了樓上,收拾好了東西,打成兩包,辭了洪氏自去。 樸齋卻忐忑不安,一夜沒有睡好。 一早起來,就和母親商量定,去買來許多水蜜桃、鮮荔枝,裝了盒子、小筐,前去探望二寶。 出門叫了輛東洋車,拉到大橋,一路打聽,找到了史公館,果然是高大的洋房,兩旁欄凳上列坐著四五個方面大耳、挺胸凸肚的漢子,全都穿著烏皮快靴,像是軍官打扮。 樸齋陪笑上前,吶吶地說明來意,那些軍官們手執油紙扇只顧招風,全然不睬。 樸齋彎腰垂手,等待了很久,才有一個軍官回過頭來吆喝了一聲:「外面等着去!」 樸齋諾諾連聲,退到牆下,頭上大毒的太陽,直曬得大汗淋漓,嘴乾舌燥。 一眼看見昨天叫局的那個人,牽了匹馬,從外面慢慢地走來。 樸齋急忙迎了上去,求他給小王帶個信兒。 那人只瞟了樸齋一眼,也沒有答話,就管自進門去了。 一會兒,卻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飛奔出來,一路喊問:「姓趙的在哪裡?」樸齋又不敢答應,只探頭探腦地往門裡張望。 那軍官瞪着眼睛又吆喝了一聲:「叫你了!」樸齋這才提起水果來往裡走。 樸齋跟着那孩子進了大門,裡面是一個二畝地的大院子,種着許多奇花異草。 中間的正房是三層樓,兩邊的廂房都是平房。 孩子引着樸齋轉到正房後面的另一座小平房前,小王已經在簾下相迎。 樸齋慌忙放下水果,上前作揖。 小王讓樸齋到臥房裡坐下,說:「三少爺這會兒還沒下樓,先寬寬衣服,抽口煙,正好。 」 孩子送上一鐘便茶。 小王叫孩子去打聽:「少爺下樓來了,報個信兒。 」孩子應聲去了。 小王又說:「三少爺倒挺喜歡你妹妹的,說你妹妹像是小家碧玉。 要是對景,那可真是你的運氣。 」樸齋跟那孩子進了大門,裡面是一個大院子,種着許多奇花異草,中間的正房是三層樓。 樸齋只是連連點頭。 小王又教給他一些見面的規矩,樸齋一一領會。 第10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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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寶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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