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鳥飛兔走,寒往暑來,人人道講經的講到妙處,好做圓滿哩;個個道聽經的聽到妙處,好做圓滿哩。 哪曉得「佛門無了又無休,刻刻時時上水舟」。 怎見得「刻刻時時上水舟」?卻說四眾人等弟子,要做圓滿,便就有個弄神通、闡法力的那謨來了。 只見碧峰長老坐在上面,那些四眾弟子列在左右上下四班。 每日家這些弟子進門時,剛剛的坐下,一個人懷兒裡一匹三汗絹,或是一匹四汗絹;傍晚出門時,一個個又不見了這一匹絹。 因此上街坊上嘈嘈雜雜,都說道碧峰會上聽經的失了絹。 正是「尊前說話全無準,路上行人口似飛」,一下子講到了碧峰長老的耳朵裡面去了。 碧峰長老心裡想道:「聽經的失了絹,這絹從何而來?從何而失?中間一定有個緣故。 待我明日與他處分。 」到了明日天明之時,只見四眾弟子一個個的魚貫而來。 剛剛坐下,分了左班、右班、上班、下班。 長老微開善口,講了幾句經,說了幾句典,問聲道:「爾眾生懷袖裡可有甚麼沒有?」那些四眾人等聽知長老問道,連忙的把個懷袖兒裡揣一揣來,還是昨日的那匹絹,齊聲答應道:「弟子們懷袖裡一個人一匹絹。 」長老道:「果是一匹絹麼?」四眾人等齊聲道:「果是一個人一匹絹。 」長老道:「你們都交到我這裡來。 」這些弟子們一個人交了一匹絹。 長老道:「你們還坐定了。 」這些四眾弟子們仍舊的分了四班。 長老又講了幾句經,說了幾句典。 長老道:「這是甚麼時候?」左班領班的弟子,就是那個遲再。 遲再立起身來,走到時辰牌下一看,已自是午末未初,轉身回覆長老道:「此時已是午末未初。 」長老道:「既是午末未初,爾眾生趁早散罷。 」長老說一聲散,眾弟子們起得一個身,長老面前那些絹卻又不見了。 長老道:「你們且慢去,待我來一個個的驗下過。 」好個長老,高張慧眼,上元神,一站站在門首,把這些弟子們排頭兒數過,唱名而去。 一數數到一個弟子,原是個出家人: 幾載棲雲祗樹林,琅琅清梵發餘音。 三乘悟徹玄機妙,萬法通明覺海深。 玉麈揮時龍虎伏,寶花飄處鬼神欽。 紅爐一點鵝毛雪,消卻塵襟萬慮心。 碧峰長老看見這個弟子有些仙風,有些骨氣,心裡自忖道:「端的就是這個陀羅賣弄也!」狠着的喝上一聲,正是: 巫峽中霄動,滄江二月雷。 龍蛇不成蟄,天地劃爭回。 那個弟子看見這個長老來得凶哩,掣身便走。 這個長老看見那個弟子去得緊哩,金光一聳,颼地裡趕將來。 那個弟子卻不是走,卻是會飛。 這個長老又不是會飛,又不是騰雲,又不是駕霧,一道金光就在半天之上。 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叫做個緊趕上,趕得個弟子沒奈何。 那弟子情知是走不出杭州城來,卻也又是有些家所的,把個眼兒一睜,只見桑園之內一個小小的人家,兩扇籬門兒,一個高高的架子,那架子上一簇的青頭蟲兒。 是個甚麼蟲兒: 吐絲不羡蜘蛛巧,飼葉頻催織女忙。 三起三眠時化運,一生一死命天常。 卻原來是個蠶婦養的蠶蟲兒。 那蠶蟲兒一個個的頂着一個絲窩兒。 是個甚麼窩兒?只見它: 小小彈刃渾造化,一黃一白色相當。 待看獻與盆繅後,先奉君王作袞裳。 卻原來是個蠶蟲兒作的絲繭兒。 好個弟子,搖身一變,就變做一個蠶,坐在那繭兒裡面去了。 這碧峰長老卻又是積慣的,翻身就趕將進去。 趕將進去不至緊,反又遇著一個禪師。 那禪師道:「來者何人?」碧峰道:「在下金碧峰便是。 」那禪師道:「來此何干?」碧峰道:「適來有個法門弟子,賣弄神通,是我趕將他來,故此輕造。 」禪師道:「那弟子轉身就出去了。 」碧峰道:「老禪師尊名大號?願聞其詳。 」那禪師道:「不足是法名慧達。 」碧峰道:「何事宿于繭室之中?」慧達道:「我晝則坐高塔上去說法,夜則借蠶繭裡面棲身。 」碧峰道:「怎麼說法要到塔上去?」慧達道:「雲崖天樂,不鼓自鳴。 」碧峰道:「棲身怎麼要到蠶繭中去?」慧達道:「石室金谷,無形留影。 」碧峰道:「謝教了。 」好個長老,剛說得「謝教」兩個字出口,已自渾身上金光萬道,騰踏到了半天,高張慧眼,只見西湖之上陸宣公祠堂左側,有一爿小小的雜店兒,那店兒裡擺着兩路紅油油的架兒,那架兒上鋪堆着幾枝白白淨淨、有節有孔的果品兒。 是個甚麼樣的果品?它: 家譜分從泰華峰,冰姿不染俗塵紅。 體含春繭千絲合,天賦心胸七竅通。 入口忽驚寒凜烈,沾唇猶惜玉玲瓏。 暑天得此真風味,獻納須知傍袞龍。 卻原來是一枝藕。 那弟子又弄了一個神通,閃在那藕絲孔兒裡面去了。 第1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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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寶下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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