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起來,家人送上京報,卻載着「翰林院侍講莊佑培遞封奏一件」,雯青也沒很留心。 又隔一日,見報上有一道長上諭,卻是有人奏參浙、閩總督和貴州巡撫的劣跡,還帶著合肥李公,旨意很為嚴切,交兩江總督查辦。 下面便是接着召見軍機莊佑培。 雯青方悟到這參案就是侖樵干的,怪不得前日見他寫個好象摺子一樣的,當下丟下報紙,就出門去了。 這日會見的人,東也說侖樵,西也說侖樵,議論紛紛,轟動了滿京城。 順便到珏齋那裡,珏齋告訴他侖樵上那摺子之後,立刻召見,上頭問了兩個鐘頭的話才下來,着實獎勵了幾句哩!雯青道:「侖樵的運氣快來了。 」這句話,原是雯青說著玩的,誰知侖樵自那日上摺,得了個采,自然愈加高興。 橫豎沒事,今日參督撫,明日參藩臬,這回劾六部,那回劾九卿,筆下又來得,說的話鋒利無比,動人聽聞。 樞廷裡有敬王和高揚藻、龔平暗中提倡,上頭竟說一句聽一句起來,半年間那一個筆頭上,不知被他拔掉了多少紅頂兒。 滿朝人人側目,個個驚心,他到處屁也不敢放一個。 就是他不在那裡,也只敢密密切切地私語,好象他有耳報神似的。 侖樵卻也真厲害,常常有人家房闈秘事,曲室密談,不知怎地被他囫囫圇圇地全探出來,於是愈加神鬼一樣地怕他。 說也奇怪,人家愈怕,侖樵卻愈得意,米也不愁沒了,錢也不愁少了,車馬衣服也華麗了,房屋也換了高大的了,正是堂上一呼,堂下百諾;氣焰熏天,公卿倒屣;門前車馬,早晚填塞。 雯青有時去拜訪,十回倒有九回道乏,真是今昔不同了。 還有莊壽香、黃叔蘭、祝寶廷、何珏齋、陳森葆一班人跟着起鬨,京裡叫做「清流黨」的「六君子」,朝一個封奏,晚一個密摺,閙得鷄犬不寧,煙雲繚繞,總算得言路大開,直臣遍地,好一派聖明景象。 話且不表。 卻說有一日黃叔蘭丁了內艱,設幕開弔。 叔蘭也是清流黨人,京官自大學士起,哪一個敢不來弔奠。 衣冠車馬,熱閙非常。 這日雯青也清早就到,同着唐卿、菶如、公坊幾個熟人,聚在一處談天。 一時間,壽香、寶廷陸續都來了,大家正在遍看那些輓聯輓詩,評論優劣。 壽香忽然喊道:「你們來看侖樵這一付,口氣好闊大呀!」唐卿手裡拿着個白玉煙壺,一頭聞着煙,走過去抬頭一望,掛在正中屏門上一付八尺來長白綾長聯,唐卿就一字一句地讀出來道: 看范孟博立朝有聲,爾母曰教子若斯,我瞑目矣! 郊張江陵奪情夫忍,天下惜伊人不出,如蒼生何?唐卿看完,搖着頭說:「上聯還好,下聯太誇大了,不妥,很不妥!」寶廷也跟在唐卿背後看著,忽然嘆口氣道:「侖樵本來閙得太不像了,這種口角都是惹人側目的。 清流之禍,我看不遠了!」正說著,忽有許多人招呼叫別聲張。 一會兒,果然滿堂肅靜無嘩,人叢中走出四個穿吉服的知賓,恭恭敬敬立在廳檐下候着。 雯青等看這個光景,知道不知是那個中堂來了。 原來京裡喪事知賓的規矩有一定的:王爺中堂來弔,用四人接待;尚書侍郎;用二人;其餘都是一人。 現在見四人走出,所以猜是中堂。 誰知遠遠一望,卻見個明藍頂兒,胖白臉兒,沒鬍子的赫赫有名的莊大人,一溜風走了進來。 四個知賓戰兢兢地接待了迭。 莊大人略點點頭兒,只聽雲板三聲,一直到靈前行禮去了。 禮畢出堂,換了吉服,四面望瞭望,看見雯青諸人都在一堆裡,便走過來,作了一個總揖道:「諸位恭喜,兄弟剛在裡頭出來,已得了各位的喜信了。 」大家倒愣着不知所謂。 侖樵就靴統裡抽出一個小小護書,護書裡拔出一張半片的白摺子,遞給雯青手裡。 雯青與諸人同看。 原來那折上寫着: 某日奉上諭,江西學政着金汮去;陝甘學政着錢端敏去;浙江學政着祝溥去。 第1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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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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