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待下樓去泡一壺雨前茶來,忽聽樓梯響處,又上來一位武生公子,衣服鮮艷,相貌英華,在那邊揀一座,卻與展爺斜對。 茶博士不敢待慢,顯機靈,露熟識,便上前擦抹桌子,道:「公子爺一向總沒來,想是公忙。 」只聽那武生道:「我卻無事。 此樓我是初次才來。 」茶博士見言語有些不相合,也不言語,便向那邊也端了一方盤,也用紗罩兒蒙着,依舊是八碟,安放妥當。 那武生道:「我茶尚未用着,你先弄這個作甚麼?」茶博士道:「這是小人一點敬意。 公子爺愛用不用,休要介懷。 請問公子爺是吃茶,是飲酒,還是會客呢?」那武生道:「且自吃杯茶。 我是不會客的。 」茶博士便向那邊摘下水牌來,遞將過去。 忽聽下邊說道:「雨前茶泡好了。 ”茶博士道:「公子爺請先看水牌。 小人與那位取茶去。 」轉身不多時,擎了一壺茶,一個盅子,拿至展爺那邊,又應酬了幾句。 回身又仍到武生桌前,問道:「公子爺吃甚麼茶?」那武生道:「雨前罷。 」茶博士便吆喝道:「再泡一壺雨前來!」 剛要下樓,只聽那武生喚道:「你這裡來。 」茶博士連忙上前,問道:「公子爺有何吩咐?」那武生道:「我還沒問你貴姓?」茶博士道:「承公子爺一問,足已彀了。 如何耽得起「貴」字?小人姓李。 」武生道:「大號呢?」茶博士道:「小人豈敢稱大號呢。 無非是“三槐」「四槐」,「七槐」「八槐」,爺們隨意呼喚便了。 」那武生道:「多了不可,少了也不妥,莫若就叫你「六槐」罷?」茶博士道:「「六槐」就是「六槐」,總要公子爺合心。 」說著話,他卻回頭望瞭望展爺。 又聽那武生道:「你們東家原先不是姓周麼?為何又改姓鄭呢?」茶博士聽了,心中納悶道:「怎麼今日這二位吃茶,全是問這些的呢?」他先望瞭望展爺,方對武生說道:「本是周家的,如今給了鄭家了。 」那武生道:「周鄭兩家原是親戚,不拘誰給誰都使得。 大約續娶的這位姑娘有些不好罷?」茶博士道:「公子爺如何知道這等詳細?」那武生道:「我是測度。 若是好的,他翁婿如何會打官司呢?」茶博士道:「這是公子爺的明鑒。 」口中雖如此說,他卻望瞭望展爺。 那武生道:「你們東家住在那裡?」茶博士暗道:「怪事!我莫若告訴他,省得再問。 」便將後面還有五間樓房、並家中無有多人、只有一個丫鬟,合盤的全說出來。 說完了,他卻望瞭望展爺。 那武生道:「方纔我進門時,見你們東家滿面紅光,準要發財。 」茶博士聽了此言,更覺詫異,只得含糊答應,搭訕着下樓取茶。 他卻回頭,狠狠的望瞭望展爺。 未知後文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丁兆蕙茶鋪偷鄭新 展熊飛湖亭會周老 且說那邊展爺,自從那武生一上樓時,看去便覺熟識。 後又聽他與茶博士說了許多話,恰與自己問答的一一相對。 細聽聲音,再看面龐,恰就是救周老的漁郎。 心中躊躇道:「他既是武生,為何又是漁郎呢?」一壁思想,一壁擎杯,不覺出神,獨自獃獃的看著那武生。 忽見那武生立起,向着展爺,一拱手道:「尊兄請。 」展爺連忙放下茶杯,答禮道:「兄台請了。 若不棄嫌,何不屈駕這邊一敘。 」那武生道:「既承雅愛,敢不領教。 」於是過來,彼此一揖。 展爺將前首座兒讓與武生坐了,自己在對面相陪。 此時茶博士將茶取過來,見二人坐在一處,方纔明白他兩個敢是一路同來的,怨不得問的話語相同呢。 笑嘻嘻將一壺雨前茶,一個茶杯,也放在那邊。 那邊八碟兒外敬,算他白安放了。 剛然放下茶壺,只聽武生道:「六槐,你將茶且放過一邊。 我們要上好的酒,拿兩角來。 菜蔬不必吩咐,只要應時配口的,拿來就是了。 」六槐連忙答應,下樓去了。 那武生便問展爺道:「尊兄貴姓?仙鄉何處?」展爺道:「小弟常州武進縣姓展名昭,字熊飛。 」那武生道:「莫非新升四品帶刀護衛,欽賜「禦貓」,人稱南俠展老爺麼?」展爺道:「惶恐,惶恐。 豈敢,豈敢。 請問兄台貴姓?」那武生道:「小弟松江府茉花村,姓丁名兆蕙。 」展爺驚道:「莫非令兄名兆蘭,人稱為雙俠丁二官人麼?」丁二爺道:「慚愧,慚愧。 賤名何足掛齒。 」展爺道:「久仰尊昆仲名譽,屢欲拜訪。 不意今日邂逅,實為萬幸。 」丁二爺道:「家兄時常思念吾兄,原要上常州地面,未得其便。 後來又聽得吾兄榮升,因此不敢仰攀。 不料今日在此幸遇,實慰渴想。 」展爺道:「兄台再休提那封職。 小弟其實不願意。 似乎你我弟兄疏散慣了,尋山覓水,何等的瀟灑。 今一旦為官覊絆,反覺心中不能暢快,實實出於不得已也。 」丁二爺道:「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理宜與國家出力報效。 吾兄何出此言?莫非言與心違麼?」展爺道:「小弟從不撒謊。 其中若非關礙着包相爺一番情意,弟早已的掛冠遠隱了。 」說至此。 茶博士將酒饌俱已擺上。 丁二爺提壺斟酒,展爺回敬,彼此略為謙遜,飲酒暢敘。 第6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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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俠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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