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抬頭,見神前有頂舊布幔子,便扯下半邊來圍了下部。 又扳下一條欄杆來拄着走,不論高低,只揀有人跡之處行。 走了半日,總不見有人家,漸漸走入山裡來。 腹中饑餓難行,兩腳又疼,血又流了,兩腿走不動了,只得坐在一塊大石上。 想道:「終不是法,還捱起去覓食要緊。 」剛爬起來要走,遠遠望見有個人來了。 進忠道:「好了,有命了。 」慢慢迎將上去。 漸漸走近,看時,原來是個和尚。 只見那僧家: 山裡老僧真異樣,身長腹大精神壯。 面如鍋底貌猙獰,耳掛銅環光晃亮。 體裁柿葉作禪衣,手輓香藤為拄杖。 好如六祖下天堂,喇瑪獨現西番像。 那僧人走到面前,進忠忙跪下道:「師父救命!」那老僧道:「這山裡四無人煙,且多狼虎,你原何一人至此?」進忠道:「小人是被難落水,逃得性命,不知路徑,亂走至此,望師父救命。 」老僧道:「此是深山,離人境甚遠,你須到有人家的去處才有抄化。 」進忠道:「不識路徑,已三日不食了,望師父指引。 」那老僧定睛想了一會道:「你可走得動?若走得動時,隨我到庵裡去,方有飲食。 」進忠道:「願隨師父去。 」那老僧前走,進忠跟着走。 那老僧走得甚快,進忠趕他不上,叫道:「師父等等我!」老僧道:「你將棍子丟了,我這杖與你拄着走。 」進忠接過來,拄了走時,只覺身輕體健,可是作怪,與老僧一樣快。 同進山口,真個好山,但只見: 青山疊翠,碧岫籠雲。 兩崖分虎踞龍蟠,四面有猿啼鶴唳。 朝見日昇山頂,暮看月掛林梢。 流水潺湲,洞內聲聲鳴玉珮;飛泉激湍,洞中隱隱奏瑤琴。 若非道侶修真地,定有高僧習靜廬。 老僧引着進忠,上了幾層高崖,經過許多林壑,總是巔崖峭壁,蒼翠玲瓏,觀玩不盡,卻也不覺疲倦。 又走上一條高嶺,遠遠望見兩株大松。 老僧指着道:「那松下便是庵了。 」下嶺又走了半會,才到那松下,果然好株大松,但見那松: 渾如傘蓋,儼若龍蟠。 崚嶒干嵯岈,屈曲虯枝突兀。 久經伏臘,銅皮溜雨四十圍;歷盡風霜,黛色參天二百尺。 頂接雲霞來白鶴,根盤岩谷戲猿猴。 大用可堪梁棟器,高標不屑大夫封。 又有詩道他的好處道: 枝作蟠虯干作龍,月華扶上最高峰。 曾于太岳朝元見,不計先秦第幾封。 那松樹亭亭直上,足有數十丈高,影罩十數畝地。 樹下一個天然白石池,碧沉沉的一池清水,滿池邊芝蘭掩映,菊竹可觀。 不見有甚房屋。 老僧又引他轉過灣來,只見靠山崖上有兩間棕篷,四圍以竹笆為牆,也無窗槅。 老僧推開門進來,放下拄杖,叫進忠入內,取了個草墩兒與他坐下,向火盆內抓起兩個芋頭來,有茶杯口大,揀了個大的,遞與進忠道:「權且充饑。 」自食一小的。 進忠正是饑不擇食,接來幾口就吃完了,覺得香美異常。 老僧笑道:「真個餓了。 」又將手內剩的半個也遞與他。 進忠又吃了,覺得也有半飽。 老僧也不問他來歷姓名,竟自垂頭打坐。 正是: 萬松頂上一茆屋,老僧半間雲半間。 雲到三更去行雨,回頭卻羡老僧閒。 老僧出定後,起身拾了些松枝,將磁罐子拿到池邊,舀些水煮些山藥、黃精之類,各吃了兩碗,就安歇了。 次日依然如此,並無米糧,渴則煎柏葉為茶。 進忠雖不得大飽,卻也免于饑。 過了幾日,老僧道:「我絶粒已久,恐你這山糧吃不慣,我下山去化些米糧來你吃。 這裡還有三四日山糧在此,你可自己煮食。 」又取出件布衫與他穿。 他便背上棕圍,攜杖出門,分付道:「夜間不可出來,山上狼虎多。 」說畢,行走如飛而去。 看看天晚,只見月明如晝,不知今夕何夕。 看月輪時,已是上弦時候,依着老僧之言,不敢出去,把蒲團攔好門去睡。 連日天氣晴暖,日間到樹下閒步,見池邊菊花大放,嘆道:「我是七月初離涿州的,如今菊花到大放了,想已是九月了。 」正是: 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 且喜天氣晴暖,坐在池邊,濯足一回,欲下去洗躁,又不知水有多深。 忽腳下踹着塊石頭,便知水淺,緩緩將身子探下去,坐在石上洗了半日,覺得渾身爽快,濃血俱盡。 到晚來,月光掩映,那松影罩在池內,猶如萬條虯龍相戲一樣,忍不住走到池邊玩月。 忽聽得樹下嗖嗖的響,回頭看時,只見兩個東西從樹上下來,見人,便攢入樹下去了。 進忠只道是松鼠,也不在心,只待月色轉西,方進屋去睡。 第7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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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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