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道人走來,見尊者放了青鸞,急得大驚小怪,說道:「師父,你如何放飛了我豢養的青鸞?」尊者不答。 那道人不住口的咕咕噥噥,瑣瑣啐啐。 元通乃說道:「道人,你既入庵門,當宗釋教,我佛以慈悲為念,方便為門,只有開籠放雀,那有豢鳥為歡?且道人不知你我心情與飛禽何異,譬如人被覊囚,苦惱何狀,飛禽被縛,所以慘淒。 」道人笑道:「禽鳥心情,師父緣何得知?縱有心情,蠢然時有時忘,非比人類。 」元通笑道:「你可謂無慈悲矣。 出家人第一功德在這兩字。 你若見得透,參得明,何必敲鐘擊鼓,焚香禮懺,以求超脫?若執迷不悟,一時便沉淪萬劫。 」道人聽罷,便向元通稽首。 後有感此警勸一律。 詩曰: 世間何事最行非,豢鳥籠禽事可悲。 剪翅拔翎繩絆住,黏膠編竹鐵絲圍。 為伊取樂消閒晝,害我同生性命虧。 勸世三春休捉烏,巢中子望母飛歸! 元通與道人正講完放鸞功果,卻好眾老捧着蔬食素饌,到庵來齋尊者師徒二人。 坐間便問:「二位師父既往東,卻為化緣,還是訪道?」尊者答曰:「化緣乃事,訪道亦心。 只為小僧有願普度,故此東行。 且問眾檀越,貴村喚惺惺,這庵亦喚惺惺,其義小僧知矣。 只是其間怎麼有些渾渾濁濁氣味?」眾老笑道:「師父如何說此話?」尊者答曰:「小僧望氣,欲要推情,不是居此庵者有物慾之染,便是構此庵的無正大之心。 」一老笑道:「師父也說得有理,見得頗真。 就如往日,那長爪梵志居此,釋非釋,道非道,不聞他講道參禪,每見他收徒演法。 居庵日久無驗,往東去了。 」尊者道:「不是,不是。 常言道:『出家清淨,那有塵氛。 』這濁氣另在別項情由。 」一老道:「這情由可礙甚事麼?」尊者答曰:「礙事。 比如濁濁就礙惺惺。 」一老笑道:「是了,是了。 」乃向卜公平說道:「老友你莫怪,我說就你身上便可知矣。 你為人平日行為少厚,智計太深,難怪你生的卻是個懞懂之子。 我常見人家,父若渾厚,生子必聰。 父若刻薄,生子必魯。 公平每日卻有些不公平。 」卜老聽得,便向尊者問道:「師父,我友此言,信有信無?」尊者答曰:「寧可信有,不可信無。 」卜老道:「可更改得麼?」元通答道:「小僧摸胸,就乃此意。 梵志師徒,未得醫此妙法,空費方書,徒施幻法不驗,毋怪其去。 」卜老道:「老夫便認這冤愆,望師父搭慈航、垂普度,但求先將孩子醫好,自然不忘功德。 」元通答道:「欲醫孩子,當先醫父。 欲療凡私,當行鎮定。 老叟若肯效我小僧,行一片靜定工夫,把凡私動于昔年者,借這工夫一時掃盡。 再悔卻昔年冤愆,急行些今朝的寬厚,這是欲茂枝葉,先沃本根。 根本既沃,枝葉必榮。 轉暗為明,這感召分毫不爽。 」卜老讚歎信服,便拜跪庵堂,求師開度。 只見那笑不老漁父近前說道:「師父說家老是了。 只是老夫也生一子,卻不鈍,但瘦怯多災,這是何因?」元通道:「老來生子,必是你陰德所感,冥冥自有脫生主者,豈肯誤你?這老來精血,不比壯歲,瘦弱何妨!但把心術常端,自然孩壯。 」漁老點頭。 眾老吃罷素供,隨散。 只有卜公平要求靜定工夫,他卻存後。 尊者師徒也不拒他,便口傳定靜之訣。 後有誇揚尊者師徒開度卜老洗心改厚八句五言。 詩曰: 刻薄生愚昧,因緣最不差。 洗心由卜老,普度羡僧家。 刻薄還忠厚,根修自好花。 人能存善念,跨灶必由爺。 話說卜老者得了師徒十之一二靜功口訣,回家倣傚打坐。 老婦問道:「老官今日庵中回來,如何不睡?卻曲膝盤足,有何說話?」卜老答道:「庵中師父傳我坐功道理。 」老婦道:「這道理有何好處?」卜老答道:「那師父說,坐功便是修養,一則保命延年,一則消愆悔過。 好處說不盡。 」老婦道:「如你這半夜不睡,坐得可有好處麼?」卜老道:「有好處,有好處。 比如我方纔坐著,三年前人頭上欠我的本利,都想明白了。 」老婦道:「這果然有好處。 」按下不提。 且說梵志攜着道童,行到一村莊,名喚岐岐路。 怎叫岐岐路?只因途徑繁多,路中有路,便立了我個名色。 這地方路既多岐,人卻也稠密。 村中聚着三五少年,閒遊浪蕩,弄棒舞槍,跌對走拳,正在那裡戲耍。 第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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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渡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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