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官人在家麼?」黎賽玉道:「在軒子裡閒坐,乾娘有甚話講?」趙婆道:「須見大官人方可講知。 」沈全聽得,便出來唱喏,同到軒子內坐下。 沈全便道:「媽媽要見小生,有何急事?」趙婆故意張惶低聲道:「大官人,你兀自睡在鼓裡哩,目下禍事臨頭,全然不曉!」沈全夫妻二人失驚問:「有甚禍事?」趙婆道:「午前,老身到普照寺前余太守衙裡賣些珠王,正和夫人講話,只聽得太守在前廳發怒大嚷,幾個丫環忙走入來稟道:『大相公被老爺着縣裡公人押去了。 』老身驚問,夫人嘆氣道:‘惶恐難言。 我與相公年過半百,上有這一個不肖之子,指望他成名顯達,誰想不務讀書,終日只好吃酒嫖賭,老爺教誨不改。 半月前被一夥潑皮賺去賭錢,賭得輸了,暗將兒婦一雙金馴偷去賭,又被這班棍徒局騙了去。 老爺知道,故此發惱,昨晚已縛起來打了數十,我也勸不住。 招出幾個積賭光棍,姓名一一錄寫明白,今早具一紙呈子,連這畜生送到縣裡,要縣尹捉拿這班賭賊,追臓究罪。 縣尹不敢監禁我畜生,依舊送回,講明早出牌提拿賭賊。 老爺發怒,仍要押這畜生去,我也沒法處置,難以向前勸解。 這都是前世冤孽。 ’老身又開口問道:『這一班賭賊卻是兀誰,敢來賺騙公子?』夫人道:‘一夥共有十餘人,為頭六個,第一名積賭姓都名盧,插號叫做都酒鬼。 第二個叫做朱枴子,次後張絆頭,郝極鬼,沈蛇瘟,李小猴,共六人,說都是鄰近住的。 老爺俱要問他個大罪哩。 ’老身聽得沈蛇瘟三字,吃了一驚,含糊答應幾句,生意都不做,別了夫人,急來報你。 你可作急計較,不要臨渴掘井,墜馬收繮。 」沈全聽罷,驚得目瞪口獃,手足無措。 有詞為證,詞名《長相思》: 坐如痴,立如痴。 何異雷驚孩子時。 心頭裹亂絲。 饑不知,飽 不知,平地風波悔恨遲。 躊躕暗自思。 看官,你道為何趙婆說這席話,這等圓穩,能驚得沈全動?原來這蛇瘟一向在賭博場中着腳,和余公子素相交往,每常贏他些財物,回來用度,平日間黎賽玉曾告訴與趙婆,故生出這段枝節來唬他。 沈全驚得面如土色,頓足道:「怎地好?若送到官司受刑不起,卻不是死?」黎賽玉心裡卻明白,知是趙婆的詭計,假意慌張道:「老親娘,真有此事麼?」趙婆道:「呀,這是老身親見的,為好特來通知,無故哄你做甚!」黎賽玉掩面假哭道:「我一向勸你莫賭,不聽好言,致有今日,此事怎了!」沈全道:「趙媽媽在此,我若果得他的金鑰,便吃官司也是甘心。 不知是那個橫死的忘人賺了去,牽我吃屈官司。 若手裡有錢,也不愁他,如今雙手撲塵,一文也沒,倘若發下牢中監禁,豈不活活餓死?不如尋個自盡罷了。 」趙婆道:「你夫妻二人不要慌,趁今日縣裡公差未出,不如作急為計。 俗言說:三十六着,走為上着。 及早逃出遠方避難。 自古罪人不孥,大娘子是好計較的,何必自尋死路。 」沈全道:「縱要逃竄,身邊缺少盤纏;便去時,又怕渾家獨自一人支持不來,教我怎的丟得出門!」說罷,兩淚交流,黎賽玉也幫着假哭。 趙婆道:「你兩個這樣哭,豈是哭得無事的?連我也沒主意了。 老身蓄積數年,藏得八九兩散碎銀子,要防老景結果送終之物。 如今幸得賤體還健,且暫借與你救急,一來出去避這官司,二來隨便做些生理,出一出景,且在外邊躲避半年三個月,打聽得官司散了,你再回來完聚未遲。 」沈全納頭便拜道:「若如此,多感乾娘扶持。 天幸避得過這場大禍,必效犬馬。 只是渾家早晚間望乞照管周全則個。 」趙婆道:「我唸佛人慈悲為本,這都在我老人家身上,不消掛意。 你今且在家裡隱身,不可出門露影,待我回去取了銀子就來,趁今晚人不知鬼不覺,早早趕出城外,尋客店安歇了,明早長行。 」說罷,抽身別了黎賽玉,徑往妙相寺裡見鐘守淨,說:「沈全被我如此如此鬨動,今晚就要動身出外。 老身慌忙趕來,快取散碎銀子十兩,拿去與他做盤纏出外,快殺也有三五個月才得回家哩。 」鐘守淨大喜,忙忙的銀包裡撮了十數塊銀子,也不用秤,約莫十兩有餘,遞與趙婆,聲喏道:「千萬煩乾娘玉人面前替我申意,好事只在目前了。 」 趙婆藏了銀子,別了鐘守淨,山寺到一僻靜去處,將銀子練好的撮出一大塊,約有二兩余,藏過了,止將八兩放在衣袖裡,一口氣跑到沈全家來。 進門把門關了,沈全忙問:「乾娘,銀子拿得來否?」趙婆道:「在這裡了。 」袖中取出一大包碎銀子,遞與沈全道:「這是八兩紋銀,你可收好,利息由你不論。 路上小心在意,不可造次。 老身告回,你可作急離家遠去,惟願官司消散,財喜十倍而還。 」沈全和黎賽玉拜謝不已。 趙婆作別,開門而去。 沈全即打點包裹于糧,將銀子藏頓已了。 天色將暮,分付賽玉道:「你在家早晚謹慎,缺長少短,可問趙媽媽借貸些,待我回來,本利一總送還。 」黎賽玉道:「這都不消記掛,但願你早去早回,省我朝夕懸望。 路上小心,水陸保重。 」講罷,夫妻二人揮淚而別。 有詩為證: 堪笑區區一沈全,美妻不庇送人眠。 當時若探真消息,何必悲啼離別間。 第3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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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真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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