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彼此施禮,略敘別後蹤跡。 心印見痴珠初搬進來,一切未曾安置,且行李亦極蕭條,便向穆升道:「這邊缺什麼傢伙,即管向當家取去。 」一面說,一面起來攜痴珠的手道:「老僧攙你到方丈躺躺吧,讓他們收拾妥帖,你再過來。 」痴珠也自情願。 心印和禿頭一路照應,痴珠蹣跚的來到方丈,便躺在心印床上,與心印暢談十餘年分手的事。 因說道:「自恨華盛時,不早自定,至于中年,家貧身賤,養病畏疽,精神不齒,那能不病人膏盲呢!」心印慰道:「百年老樹中琴瑟,一觶舊水藏蛟龍。 人生際遇何常,偶沾清恙,怕什麼哩。 」痴珠道:「功名富貴,命也!只上有老母,下有弱弟,際此時艱,治生計拙,這心怎放得下。 」心印道:「這也只得隨緣。 」遂勸痴珠吃了兩碗稀飯。 飯後睡了一覺,兩腳疼痛已略鬆動。 到了二更,大家攙扶過來,晚夕無話。 次日五月初一,痴珠換過衣帽,穆升扶着,想到觀音閣燒香。 剛轉過甬道,只見一陣仆婦丫鬟,捧着一青年少婦進來,痴珠只得站住。 那少婦卻也停步,將痴珠打掠一回,向一仆婦說了幾句話,逕自上圖去了。 這仆婦便走到痴珠跟前,問道:「老爺可姓韋?官章可是玉字旁麼?」痴珠沉吟未答。 穆升說道:「姓名卻是,你怎的問哩?」仆婦道:「是我們太太則問呢。 」便如飛的上閣回話。 痴珠想道:「這少婦面熟得很,一時記不起了。 他來問我,自然是認得我呢。 」 看官,汝道這少婦又是誰呢?原來就是蒲關游總兵長齡字鶴仙之妹、大營李副將喬松字謖如的夫人。 十五年前,游鶴仙之父官名炳勛,提督東越水師,痴珠彼時曾就其西席之聘。 他兄妹兩個,一才十六歲,一才十三歲,師弟之間,極其相得。 未及一年,游提督調任廣東。 痴珠中後,又南北奔馳,也曉得鶴仙中了武進土,卻不知道就在江南隨標,數年之間,以江南軍功記至總兵,且不曉得即在蒲關。 如今認起來,卻得兩位弟子。 痴珠在并州養病,有這多舊人,也不寂寞了。 正是: 相逢不相識,交臂失當前。 相識忽相逢,相逢豈偶然。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九回 水閣太史解圍 邂逅寓齋校書感遇 話說秋痕那日從柳溪回家,感激荷生一番賞識,又忿恨苟才那般糟蹋,想道:「這總是我前生作孽,沒爹沒媽,落在火坑,以致賞識的也是徒然,糟蹋的倍覺容易!」就酸酸楚楚的哭了一夜。 嗣後,荷生重訂的《芳譜》喧傳遠近,便車馬盈門,歌采纏頭,頓增數倍。 奈秋痕終是顧影自憐,甚至一屋子人酒酣燭池,嘩笑雜沓,他忽然淌下淚來;或好好的唱曲,突然嚥住嬌喉,向隅拭淚。 問他有甚心事,他又不肯向人說出。 倒弄得坐客沒意思起來,都說他有些傻氣。 五月初五這一天,是馬鳴盛、苟才在芙蓉洲請客,看龍舟搶標。 他所請的客是誰呢?一個錢同秀,一個施利仁,前文已表。 餘外更有卜長俊,字天生,是個初出山的幕友;夏旒,字若水;胡苟,字希仁,是一個未人流;原土規,字望伯,是個黃河渡口小官,現被經略撤任。 那苟才又請了梅小岑,小岑那裡肯和這一班人作隊?奈子慎是小岑隔鄰,自少同學,兩世交誼,面上放不下來,也就依了。 今年花選,是馬鳴盛頭家,因此傳了十妓,那十妓是不能一個不到的。 只可憐秋痕,懶于酬應,挨時挨刻,直到午後,才上車赴芙蓉洲來。 遠遠聽得人語喧嘩,鼓聲填咽,正是龍舟奮勇竟渡之時。 岸上遊人,絡繹不絶。 那時水亭上早擺上三席:中席是卜長俊、胡希、夏旒,秋香、瑤華、掌珠伺候;西席是錢同秀、施利仁、馬鳴盛,碧桃、玉壽、福奴伺候;東一席是梅小岑、原士規、苟才,曼雲、寶書、丹翬伺候。 狗頭見趕不及上席,下車時將秋痕着實數說,硬着頭皮領着上去。 果然苟才、馬鳴盛一臉怒氣,睜開圓眼,便要向秋痕發話。 秋痕低着頭,也不言語。 小岑早已走出位來,攜着秋痕的手,說道:「怎麼這幾日不見,更清瘦了?不是有病嗎?」秋痕答應道:「是。 」馬鳴盛、苟才見小岑如此,也就不敢生氣,立刻轉過臉色來。 這小岑即吩咐家人,在自己身邊排下一座,給秋痕坐了。 狗頭便跟上來,教秋痕送酒,招呼大家。 小岑笑道:「有我哩,你下去吧。 」狗頭諾諾連聲,不敢言語。 倒是鳴盛前後過來應酬小岑。 小岑丟將眼色,着秋痕向前。 秋痕才勉勉強強的斟上酒,敬過鳴盛,又敬苟才,說道:「晚上感冒,發起寒熱,今日本不能來,緣老爺吩咐,不准告假,早上掙扎到這會,才能上車,求老爺們擔待吧。 」苟才趕着說道:「我說秋痕向來不是有脾氣的,幸虧沒有錯怪了你,大家都知道,這就罷了。 」於是三席豁拳轟飲一會。 第1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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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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