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典又言,嘗向乩仙問科第,乩判曰:場屋文字,只筆酣墨飽,書味盎然,即中式矣。 何必預問乎?後至乾隆丙辰登進士。 本房同考官,出閲卷簿視之,所注批詞即此八字也。 然則科名前定,並批詞亦前定乎? ***** 高梅村言,有二村民同行,一人偶便旋,蹴起片瓦,下有一罌,瓦上刻一字,則同行者姓也,懼為所見,託故自返,而潛伏薈翳中,望其去遠,乃往私取。 則滿床皆清水矣。 不勝其恚,舉而盡飲之。 時日已暮,無可棲止,憶同行者家尚近,徑往借宿。 夜中忽患霍亂,嘔泄並作,穢其席幾遍,愧不自容,竟宵遁。 質明,其家視之,則皆精銀如熔汁,瀉地成片。 然余謂此語,特供諧笑,未必真有。 而梅村堅執謂不誣。 然則物各有主,非人力可強求,鑿然信矣。 ***** 梅村又言,有姜挺者以販布為業,恆攜一花犬自隨,一日獨行,途遇一叟呼之住,問不相識,何見招?叟遽叩首有聲,曰:我狐也,夙生負君命,三日後君當嗾花犬斷我喉,冥數已定,不敢逃死,然竊念事隔百餘年,君轉生人道,我墮為狐,必追殺一狐,與君何益,且君已不記被殺事,偶殺一狐亦無所快於心,願納女自贖可乎?姜曰:我不敢引狐入室,亦不欲乘危劫人女,貰則貰汝,然何以防犬終不噬也?曰:君但手批一帖,曰某人夙負,自原銷除,我持以告神,則犬自不噬。 冤家債主,解釋須在本人,神不違也。 適攜記簿紙筆,即批帖予之。 叟喜躍去,後七八載,姜販布渡大江,突遇暴風,帆不能落,舟將覆,見一人直上檣竿杪,掣斷其索,騎帆俱落,望之似是此叟,轉瞬已失所在矣。 皆曰:此狐能報恩。 余曰:此狐無術自救,能數千里外救人乎?此神以好生延其壽,遣此狐耳。 ***** 周泰宇言,有劉哲者,先與一狐女狎,因以為繼妻,操作如常人,孝舅姑睦娣姒,撫前妻子女如己出,尤人所難能,老而死,其屍亦不變狐形。 或曰是本奔女,諱其事,託言狐也。 或曰實狐也,煉成人道,未得仙,故有老有死,已解形,故死而屍如人。 余曰:皆非也,其心足以持之也。 凡人之形,可以隨心化。 郗皇后之為蟒,封使君之為虎,其心先蟒先虎,故其形亦蟒亦虎也。 舊說狐本淫婦阿紫所化,其人而狐心也,則人可為狐,其狐而人心也,則狐亦可為人。 緇衣黃冠,或坐蛻不仆;忠臣烈女,或骸存不腐,皆神足以持其形耳。 此狐死不變形,其類是夫!泰宇曰:信然。 相傳劉初納狐,不能無疑憚,狐曰:婦欲宜家耳,苟宜家狐,何異於人,且人徒知畏狐,而不知往往與狐侶。 彼婦之容止無度,生疾損壽,何異狐之採補乎?彼婦之逾牆鑽穴,密會幽歡,何異狐之冶蕩乎?彼婦之長舌離間,生釁家庭,何異狐之媚惑乎?彼婦之隱盜貲產,私給親愛,何異狐之攘竊乎?彼婦之囂凌詬誶,六親不寧,何異狐之祟擾乎?君何不畏彼而反畏我哉。 是狐之立志,欲在人上矣。 宜其以人始,以人終也。 若所說種種類類狐者,六道輪迴,惟心所造,正恐眼光落地,不免墮入彼中耳。 ***** 古者世祿世官,故宗子必立後,支子不祭,則禮無必立後之文。 孟皮不聞有後,亦不聞孔子為立後,非嫡故也。 支子之立後,其為煢嫠守志,不忍節婦之無祀乎。 譬諸士本無主誄,而縣賁父,則始誄,死職故也。 童子本應殤,而汪錡則不殤,衛社稷故也。 禮以義起,遂不可廢。 凡支子之無後者,亦遂沿為例不可廢,而家庭之難,即往往由是作焉。 董曲江言,東昌有兄弟三人,仲先死無後,兄欲以其子繼,弟亦欲以其子繼,兄曰:弟當讓兄。 弟曰:兄子幼而其子長,弟又當讓兄。 訟經年,卒為兄奪,弟恚甚,鬱結成疾,疾甚時語其子曰:吾必求直于地下。 既而昏眩,經半日復甦,曰:豈特陽官悖哉,陰官之悖乃更甚。 頃魂遊冥司,陳訴此事,一陰官詰我曰:汝為汝兄無後耶?汝兄已有後矣,汝特為貲產爭耳。 見獸于野,兩人並逐,捷足者先得,汝何訟焉。 竟不理也。 夫爭繼原為貲產,乃瞋目與我講宗祀,何不解事至此耶?多置紙筆我棺中,我且訴諸上帝也。 此真至死不悟者歟?曲江曰:吾猶取其不自諱也。 ***** 己卯典試山西時,陶序東以樂平令充同考官。 卷未入時,共閒話仙鬼事。 序東言,有友嘗游南嶽,至林壑深處,見女子倚石坐花下,稔聞智瓊、蘭香事,遽往就之,女子以紈扇障面曰:與君無緣,不宜相近。 曰:緣自因生,不可從此種因乎?女子曰:因須夙造,緣須兩合,非一人欲種即種也。 翳然滅跡,疑為仙也。 余謂情慾之因緣,此女所說是也。 至恩怨之因緣,則一人欲種即種,又當別論矣。 ***** 大同宋中書瑞言,昔在家中戲扶乩,乩動,請問仙號,即書曰:我本住深山,來往白雲裡,天風忽颯然,雲動如流水,我偶隨之遊,飄飄因至此,荒村茅舍靜,小坐亦可喜,莫問我姓名,我忘已久矣,且問此門前,去山凡幾裡。 書訖,乩遂不動,或者此乃真仙歟。 ***** 第11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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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閲微草堂筆記》
第11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