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晨新恐說話長久,耽擱了墨家去的工夫,不等邢氏再說甚麼,雙腳早已移動,慌忙出門,依然又到墨家坐下。 心裡卻把邢氏要改嫁墨震金一段事情,暗地躊躇。 那日乘墨震金與之對飲酣暢,乃向彼道:「不才內子,與我無緣,久斷綢繆,近者欲求改適,我已許之,及叩其願嫁何等樣人,他惟以老弟為情之所鍾。 若得相隨,方遂其願。 我想老弟閨中得此奇美,那肯再娶粗陋,愚婦人執見如此,豈不可笑?然愚兄因其所言,也作一想,欲圖兩全,老弟莫怪,我才敢說。 」墨震金道:「我和你名雖異姓,實同骨肉,有話便講,何嫌何疑?」巫晨新帶笑道:「我和你當初在神前罰誓,原說苦樂同受,不分爾我,依着這句話看來,我的妻子何妨就伴着你,你的妻子何妨就伴着我。 總之不要像別家的結義弟兄,依然要分爾我,存形跡避嫌疑才妙。 況不瞞你說,我自從見你娘子,不知何故,日日像迷魂落魄,掛住心頭。 我的妻房自從見了你,也是刻刻思,時時想,掛住心頭。 兩下里害相思,何如兩下里行方便?照依我和你少時交兌的故事,未審可使得否?」墨震金也素慕邢氏姿色,只為礙着好弟兄三字情分,不忍下手,還是半點良心未死。 及娶了一位石娘子,無如之奈,弄其後庭,所謂好殺人無乾淨,原非所願。 成親半載,惟自家有病自家知,不便告訴於人。 所以最相好如巫晨新,並不知他與空氏是干夫妻,不肯破天荒效魚水之樂者。 今日乘他要將妻子交兌,移南就北,有何不便宜處?便滿口應承道:「當初誓願不分爾我,這交兌一事,那有使不得的理?但你我雖極相知,極相信,保不得婦人裏邊較長論短,日後或生反悔,依舊要換將轉來,豈不被人笑話?巫晨新道:“從來說婦人之言切不可聽,我們一言而決,彼此立定主意,怕他們翻悔甚麼?」墨震金道:「別樣事情,可以把婦人之言置之不理。 如今兌換妻子之事,原是有傷風化,為朋友所不齒者,倘婦人家心上有所不遂,彼此聲張起來,那時覆水難收,不可不慮。 」巫晨新道:「便是呢。 兄弟可有什麼妙策,保得沒有反悔?就要我做哥哥的兩把刀兒,無不從命之理。 」墨震金道:「除非立一交兌妻子文契,各執為證,照內眷們也書個允議花押,庶可保後來無變。 」巫晨新聽了,不勝歡喜,拍手大笑道:「妙策,妙策,賽過諸葛。 可煩老弟即便起稿,兄依命謄寫如何?」立時取出筆硯,巫晨新急忙磨墨,墨震金將要援筆揮寫,又說道:「待小弟先寫自己的,好與哥哥作樣。 」乃寫出幾行云: 立兌棲房文契 墨震金今有自己空村棲房,情願出兌與巫處管業,當得房價償銀十兩正,成交之後,聽恁改為正室,出自兩願,並逼,並無反悔等情。 如先悔者,即以謀占理論。 恐後無憑,立此絶兌棲房文契為照。 寫完,即遞與巫晨新觀看。 巫晨新道:「你念與我聽。 」原來巫晨新是個不通文墨的浪子,雖有眼珠,卻認不多幾字。 那墨震金自小聯明乖巧,筆墨裏邊到有幾分相熟,所以寫契中間,故意寫幾個別字,以妻房為棲房,以空氏為空村,又寫謀占二字為伏案,像個出賣房屋一般,明欺其不懂文理,且恐其交兌之後嫌那空氏是個石女,不免要生反悔,或致告官涉氣,俱未可知。 故此做個綿裡藏針之法,名為兌妻,而契同賣屋,就日後執此紙為據,到官府那邊去,誰個信為兌妻文契?此是墨震金一片機心,巧於簸弄人處。 即先前推托婦人要生反悔,說出許多危疑之語,哄得巫晨新沒個擺佈,然後畫這立契一策,逼其允諾,又自己先寫一別字文契,作障眼妙訣,卻為那石女一段隱情,惟恐入門生變,所以用盡機關,如行兵者,先設處營,以疑之後,棄糧草以餌之誘,其入陣,遂一鼓而擒之也。 可笑巫晨新一心迷戀空氏,全不省覺,見墨震金慨然先立文契,念與他聽,分明接着一道恩詔,滿懷歡喜,也不看其字樣,也不詳其文理,雙手捧着這張契,再不肯放下,口裡但說:「十兩銀子,從何處去設法才穩?」墨震金道:「寫你的兌契時,也填上十兩,大家妝個虛幌子,原不消取出來的。 」巫晨新道:「如此甚好。 」墨震金道:「還有一說,銀子卻不消得,那居中朋友,這個卻少不得。 若沒有居中的,便是私相授受,無足憑據。 畢竟尋得個你我相托的人,煩他來作一證見,才為確當。 」又哄得巫晨新左思右想,想了一回,乃向墨震金道:「有了,有了,左近的秋根那廝,與我們也算是好弟兄,他生平惟貪鋪啜,待我買些酒肉,與之醉飽,不要與他說個明白,混帳教他做個兌房居間,他萬無不順從者。 你道可好麼?」墨震金道:「極妙的了。 但又有一說,秋根與你家相近,今日可同到你家去,請他來完成此事,神不知鬼不覺,方為穩便。 」巫晨新道:「如此說時,便到我家去罷。 」 第1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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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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