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去年收養的一個孩子,」媽媽解釋說,「我們的孩子已經很多了,可有什麼辦法呢?歌特小姐,她爸爸是馬利亞—迪約—泰門號上的,那只船去年漁季在冰島失蹤了,這你是知道的,他留下的五個孩子只好由鄰居們收養,我們就把這一個領來了。 」 聽見人們談論她,那小女孩便低下頭,微笑着藏在她最喜歡的小洛麥克·加沃身邊。 屋子裡到處顯出一種寬裕的氣氛,孩子們紅撲撲的臉蛋表明他們非常健康。 大家非常慇勤地接待歌特——似乎一位漂亮小姐的來訪給全家增了光。 他們請她沿著全新的白木樓梯登上那整個住宅引以為榮的樓房。 建築這層樓房的歷史,她還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加沃老爹和他那當領航員的堂兄在英法海峽發現那條難船以後的事;跳舞會的那個晚上,揚恩和她談起過的。 這個靠難船蓋起的房間,粉刷得雪白、嶄新,顯得又體面又舒適;兩張城裡式樣的床,掛着粉紅色印花布帳幔;一張大桌子,放在屋子中央。 憑窗望去,可以看見整個班保爾,整個泊船港和停泊在那兒的冰島漁船,還有那條啟航時的通道。 她很想知道揚恩睡在哪兒,但是不敢問;顯然,他小時候是住在樓下,睡在某個老式的櫃床裡。 但是現在,很可能是在這兒,睡在漂亮的粉紅帳幔之中。 她很喜歡知道他生活的細節,尤其想知道那漫長的冬季的夜晚他是怎樣度過的…… ……樓梯上響起了稍顯沉重的腳步聲,使她打了一個哆嗦。 不,這不是揚恩,而是一位已經滿頭白髮、卻和揚恩十分相像的人,他有着几乎和揚恩一樣高大的身軀,而且和揚恩一樣身材筆挺:這是加沃老爹捕魚回來了。 他和她打過招呼、問明來意以後,便在收條上簽了字。 這事還頗費了一點時間,因為他說,他的手已經不大有把握了。 然而他不同意把這一百法郎作為賣掉那只船最後付清的款項來接受,而認為這僅僅是他應分得的部分款項;這事他還要去和梅維爾先生商談。 對金錢不大看重的歌特,露出一個不易覺察的微笑:那好哇!這事還沒有完,她早料到了;何況,這可以使她和加沃家繼續打點交道。 因為揚恩不在家,他們几乎要向她道歉,似乎覺得全家集合在一起接待她才顯得比較禮貌。 加沃老爹以他老水手的精細,甚至可能猜出他的兒子對這個漂亮的女繼承人說來,並非是無關緊要的;因為他有點固執地、老是一再談起揚恩。 「這真奇怪,」他說,「他從來不在外面耽擱這麼晚。 他到洛古維去了,歌特小姐,去買捕蝦的簍子;你知道的,這是我們冬季的重要漁業。 」 她呢,心不在焉地延長着她的訪問,雖然明知自己獃的時間太長了,想到這次可能見不着揚恩,她心裡便異常難受。 「一個像他那麼規矩的人,會幹什麼去呢?上酒館了嗎?不會的,肯定不會,對這個兒子,我們從來不擔這份心,——我並不是說,偶爾有那麼一次,比方星期天,和他的夥伴們一塊……你知道,歌特小姐,水手們……唉!上帝呀,當他們正年輕的時候,是不是,何必把什麼都給剝奪了呢?不過對他說來,這種事是很少的,他是個規矩人,我們可以這麼說。 」 正說著,天黑下來了;人們疊起了開始縫製的防水衣,停止了工作。 小加沃們和那領來的小姑娘,一個緊挨一個地坐在長凳上,因晚間的昏暗時刻到來而悶悶不樂,他們瞧著歌特,似乎在尋思: 「這麼晚了,她怎麼還不走呢?」 在漸漸降臨的暮色中,壁爐裡的火開始映出紅光。 「你留下和我們一道吃晚飯吧,歌特小姐。 」 哦!不,她不能這樣,想到自己竟待到這麼晚,她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她站起身來,向主人告辭。 揚恩的父親也站起來,好送她一程,一直送到被老樹這黑了道的、那個偏僻的低窪地的那一邊。 他們並排走着的時候,她感到對他產生了一種敬意和溫情;在一陣突如其來的衝動中,她真想如同對一個父親似地向他吐露心事;但她想說的話都哽在喉頭,什麼也沒說出來。 他們在含着海水氣味的、晚間的寒風中走着,在荒涼的曠野裡,稀稀落落可以看見一些已經關上門窗的茅屋,這些裡面蜷縮着漁夫們的可憐小窩,在它們拱起的屋頂下顯得十分陰暗;還有就是十字架、荊豆和石頭。 這波爾—愛旺村,多麼遠哪!而且她在那兒耽擱得多晚了呀! 有時候,迎面遇見一些從班保爾或洛吉維回來的人;瞧著這些人的身影漸漸走近,她每次都想到他,想到揚恩;可他是遠距離也很容易認出來的,所以她很快就失望了。 她的腳被一些頭髮般紛亂的、長長的褐色植物絆住,原來是散蔓在地上的海藻。 在普魯文佐克的十字架前,她向老人施禮告別,請他轉回去。 班保爾的燈光已在眼前,沒有什麼可害怕的了。 得啦,這次算完了……現在誰知道什麼時候她才能見到揚恩呢…… 要想再去波爾—愛旺村,藉口還是有的,但再去作這樣一次訪問,會使她顯得太不成體統。 應該更堅強、更自重一些才好。 如果她親密的小朋友西爾維斯特還在這兒,她可能會派他以自己的名義把揚恩找來,讓他說個明白。 但是西爾維斯特已經走了,他得去多少年呢?…… 四 第2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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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島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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