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將盡時,人們頻頻地抱吻,表兄妹、未婚的情人之間的吻,儘管是當眾嘴對嘴地吻着,卻仍然保持着一種坦率、誠實的儀態。 他當然沒有吻她,對梅維爾先生的女兒是不能這麼做的;他可能只是在最後的華爾茲舞中將她摟得稍微緊一點罷了,她呢,對他完全信賴,一點也不抵抗,相反卻心甘情願地靠在他身上,在這使她整個身心都被他吸引過去的、急驟的、深沉的、美妙的暈眩中,她那二十歲少女的感官絶不是無動于衷的,但首先是她的心在開始騷動。 「你看見那個不知害臊的姑娘了嗎?她是怎樣地盯着他瞧啊!」兩、三個漂亮姑娘在議論,她們的眼睛在金黃色或黑色的睫毛下貞潔地低垂着,而她們在那些男舞伴中,卻每人至少有一、兩個情人。 她的確老在瞧他,但她有她的理由,因為在她的生活中,他是第1個也是僅有的一個引起她注意的青年男子。 早上分手的時候,當所有的人都在寒冷的曙光中四散走開的時候,他們以一種特殊的方式互相道別,好像是兩個第2天又要會面的未婚情人。 她和父親一道穿過這個廣場回家時,絲毫沒有倦意,只覺得又輕盈又快活,她高高興興地呼吸着,甚至愛上了這戶外的寒霧,這慘淡的黎明。 一切都使她感到美妙和甜蜜。 ……五月的夜早已降臨,所有的窗戶都隨着窗框的聲響關上了。 歌特還獃在那兒,讓她的窗子敞開着。 稀稀落落的最後幾個行人,還能在黑夜中辨認出她的白頭巾的模樣,他們想必會說:「那個姑娘,一定是在思念她的戀人啦。 」這是真的,她確實在想他,帶著一種想哭的心情在想他;她小小的白牙咬着嘴唇,不斷地繃開那鮮艷的嘴唇下面的皺摺。 她的眼睛凝視着黑夜,卻沒有瞧任何具體的東西…… ……但是,這次舞會以後,為什麼他再也不來了呢?他起了什麼變化呢?偶然遇見的時候,他總是一副想逃開的樣子,把他那總是轉動得很迅速的目光轉向一邊。 她常常和西爾維斯特談起這事,他也覺得不可理解。 「不過,歌特,只要你爸爸同意,你該嫁的還是他呢,」他說,「因為這一帶你再也找不出比得上他的人了。 首先,我告訴你,他是很規矩老實的,儘管表面上看不出來;他喝醉酒的時候很少。 他有時有點執拗,其實十分溫柔。 不,你不知道他心眼有多好。 而且他是怎樣的一個水手啊,每個漁季,船長們都爭着僱他……」 她爸爸的同意麼,她是有把握的,因為她想幹的事,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障礙。 他不富有,這個她根本不在意,首先,像他那樣的水手,只要花點錢讓他去學習六個月的航海課,就可以成為一名船長,而所有的船主都會樂於把船交給他的。 他的個子太大,這也沒什麼關係;過分強壯,在女子身上可能是缺點,而對於男人卻絲毫不會有損於他的美。 此外,她還不露痕跡地在當地那些知道所有愛情故事的姑娘們中間打聽過,誰也沒聽說他對誰有過什麼諾言;不管是在雷查德里歐還是在班保爾,他和那些愛慕他的美人們周旋,總是保持一定距離,並沒顯出和誰更加親近的樣子。 一個星期天的晚上,已經很晚了,她看見他在她窗下經過,還緊緊地輓着一個名叫貞妮·加洛芙的女人,這女人當然很漂亮,只是名聲極壞。 這件事,使她十分痛苦。 人家還告訴她,他性格非常暴躁;一天晚上,他喝醉了,在班保爾的一家咖啡館,漁夫們正在那兒飲酒作樂,因為人家不給他開門,他便將一張巨大的大理石桌向那扇門擲去。 所有這些,她都原諒了他:誰都知道,水手們發起怒來有時候會作出何等樣的事情……但是,如果他的心地是好的,為什麼當她什麼想法也沒有的時候,他來接近她,而後又撇開她;他有什麼必要含着看上去那麼坦率動人的微笑整晚地注視她,像對待未婚妻似的用溫柔的聲音向她講知心話?現在她已經不能再受別人,不能改變主意了。 從前,就在這個地方,當她完全是個孩子的時候,人家呵責她是個壞小孩時,總說沒見過脾氣有她那麼犟的;至今她還是這樣。 雖然她現在成了一位美麗的小姐,而且未經訓練就具有了一種略顯嚴肅、高傲的風度,其實她的本性還是沒變。 這次舞會以後,去年冬天就在期待與他相見的心情中度過,而他卻直到動身去冰島也沒有來向她告別一聲。 現在他不在這兒了,對於她也就等於一切都不存在。 緩慢的時間似乎步履艱難地爬行着,——爬向漁夫們返航的秋天,她已經盤算好,到那時一定要把事情弄個明白,也好有個了結…… 市政廳的時鐘正敲十一點,——在這春季寧靜的夜晚,鐘聲顯得格外嘹喨。 在班保爾,十一點就算很晚了;歌特於是關上窗子,點燃了燈,準備睡覺…… 這事在揚恩,很可能只是由於有點怪僻;或者,也由於他有點驕傲,他是因為覺得她太有錢,而害怕遭到拒絶嗎?……她曾經想直截了當去問他;但是西爾維斯特覺得這樣做不合適,一個女孩子顯得這麼大膽總是不太好的。 在班保爾,已經有人在批評她的神情和裝束了…… ……她像一個正在做夢的女孩子一樣,心不在焉地慢慢脫去衣服:首先摘掉她的細紗頭巾,接着是她按城裡式樣做的緊貼腰身的雅緻的長裙,她把它們隨便扔在一張椅子上。 第1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冰島漁夫》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