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破玻璃窗的窟窿向裡窺視的老人們有個奇怪而又有失常理的懷疑:使你懷上孩子的男人不是別人,就是具有潛在的旺盛精力的父親=神官,此時經理大哥敏感地覺察到這個問題,於是先發制人地對他們說:「以前,神官對於本地的命運處于即將毀滅的緊急關頭,十分難過,痛哭流涕地登上‘死人之路’的時候,你們還記得你們說過的反對的話嗎?不錯,神官確實曾經半夜裡登上山林,在‘死人之路’大聲喊叫過,但是這和他年輕時候大喊大叫地從高處的社務所下來到他老婆那裡去睡覺是一樣。 為了重建正在毀滅中的這片土地,為了恢復峽谷和」在「的命運,神官在‘死人之路’上大肆咆哮。 這首先是神官為了希望他死去的女兒復活,並且讓她有了新的生命而設法讓她懷胎的……」 經理大哥一反過去「跳一跳」的性格,而是以充滿冷靜和確信的口氣說了這番話,並且說,今後不論峽谷也不論「在」,一定恢復往日的活力,他自己打算從明天開始,早晨到海濱去躉新鮮貨,表現了昂揚的氣魄。 □ 作者:大江健三郎同時代的遊戲第6信 村莊=國家=小宇宙的森林一 妹妹,我現在正給你寫關於我們當地的神話和歷史的最後一封信,但是我也知道這信無法寄出。 儘管如此,我一邊呼喚着你一邊寫這個信,我期待着你和你身旁的、肯定恢復到大狗一般大小的破壞人一起讀它,同時也勉勵自己寫好。 妹妹,傳來消息說你半夜投身瀨戶內海的消息之後,過了幾年你就復活了。 現在你和破壞人一起雖然銷聲匿跡,如果我不相信你會復活,妹妹,那就等於你和破壞人開始就不存在。 那樣,寫我們當地的神話和歷史的我自己的存在也就成了不確定的了…… 妹妹,我收到父親=神官逝世的通知。 現在,峽谷和「在」的小學、中學以及森林、農業合作社全沒有了,只有川下鎮公所的辦事處還在處理鎮公所應辦的事務。 是那裡的女辦事員和我聯繫的。 她把父親=神官逝世的消息告訴我,固然是她的分內之事,但是她本人對我的哀憐之情也起了作用。 同時也是對於你有憐憫之情,因為父親=神官去世之後,你既然沒有繼續住在社務所的理由,那就只能是離開峽谷,不然你難保你不被別人嘲弄。 我接到父親=神官逝世的通知時,立刻決定回峽谷,我想我應該繼承留在社務所裡所有資料。 我用電話把我這想法同社務所一聯繫,得到的回答是:遺留的這類東西,你妹妹處理完就走了,只有一包檔案撂在這裡。 我寄去郵費,不久就給我寄來了。 打開一看,原來是我寄給你的信,也就是村莊=國家=小宇宙的神話與歷史。 除此之外,甚至你的簡單的筆記也沒有……我一時茫然,但也有所發現。 遺留的這些東西是經過一番認真整理的,着手整理的人,我根本就沒想過是你,而是自知不久於人世的父親=神官。 他那漫長的晚年,供處理這些東西的時間是很多的。 當初父親=神官出於什麼動機磬其一生精力供獻於我們當地的神話與歷史資料的整理,依然無從知曉…… 就我自己來說,戰爭時期由於從某件事情開始,從那以後我就對父親=神官再也沒有敞開心胸談我的看法,現在只是這一點上,它給我帶來了很讓我放心的幻想,我以為,我以信的形式寫下來的村莊=國家=小宇宙的神話與歷史,父親=神官是給予肯定的,於是把他自己的資料看作無用之物了。 如果實際確實如此,那麼,父親=神官在我幼年、少年時代給予我的斯巴達教育可以看作成功,其次,他的另一項工作把你培養成破壞人的巫女也取得了成果,由此可以認為,他最終階段的晚年也許解消了憂鬱。 妹妹,也許你一邊笑一邊說我這是一廂情願的空想,但是顯而易見的是我寄給你的信上,都留下了父親=神官讀過的痕跡。 我兒童時代的記憶中,最令我懷念的父親=神官總是在他讀的東西上用紅藍鉛筆劃上線或者加上圈點。 我受他的影響,直到現在我一直手不離紅藍鉛筆。 現在我看一看回到我手頭的村莊=國家=小宇宙的信,用紅藍鉛筆作的記號然而用橡皮擦過的地方,隨處可見。 實際上用色鉛筆劃的地方是很難擦掉的。 妹妹,我發現色鉛筆作的記號時,在立刻打開的第1頁上看到 也許不好直接對你說 如下的插話:那上面說妹妹你在父親=神官帶領之下,從登上「死人之路」的斜坡的一個「洞」裡,拿出成了蘑菇一般然而處于冬眠狀態的破壞人,使他復活的一段話。 他還對我說,凡是我查閲到的任何段落都看不到你記述的、最重要而且認為最有疑問的證詞,也沒有任何疑問號。 這就是說,你的證詞是符合村莊=國家=小宇宙的神話與歷史,父親=神官是承認的。 妹妹,因此我才能夠客觀地認為,父親=神官把你這完全合格的巫女當作助手,專心開始研究神秘主義很深很久的傳承,把冬眠中的蘑菇一般的東西從「洞」裡把他拿出來的。 在這個基礎上復活的破壞人,父親=神官本身雖然沒有直接見過他,但是已經恢復到狗一般大小,而且可以預見到將來他長到大狗那麼大,所以他也就覺得終於完成了他畢生的工作,死也瞑目了。 第27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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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健三郎作品集》
第27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