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個星期,溫森特重新開始在太陽下畫畫,冬天的太陽更加輝煌燦爛,但他不能過分地操勞,畫一畫素描和小花小草,按時作息,避免過度的勞累和興奮。 阿爾人都以一種平常淡然的眼光看待他,倒沒有人再叫他瘋子,好像只有瘋了以後才能在阿爾取得正常人的地位。 但是出院不足兩個月,意外的情況又發生了。 那天早晨他清醒地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一種需要吵架的慾望強烈地在心頭萌動。 他背着畫箱在外遊蕩了一整天,什麼也沒有做,然後走到一家小飯館裡吃晚餐。 侍者把他的食物端上桌以後,他瞪着恐懼的眼睛再三審度餐盤,然後突然怒吼着撲向侍者,揪住他的衣領。 「你在湯裡放了毒!你為什麼要毒死我!」人們七手八腳地把他抬到醫院裡。 兩個星期以後,他又恢復正常。 但是從此阿爾人對他採取了一種防範態度,他的行為超出了阿爾人能夠理解的範圍,他們認為他發瘋是因為喜歡畫畫。 如果他空着手走在路上,他們覺得很安全,這會兒一定是正常的,而假如背着畫箱子,那就得提防他了。 但大多數時候他都是背着一個畫箱的,所以阿爾居民對於溫森特與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地方感到一種日益逼近的危機,說不定這傢伙哪天會變成一桶火藥,點着了往你身前一滾——不難想象那是一個殘酷的結果。 於是,有八十多個阿爾居民聯名向市長寫了一封請願書,把溫森特描寫成一個隨時都會傷害別人,不宜于自由行動的人。 市長下令警察局把溫森特監禁起來。 溫森特沒有為自己作絲毫辯解,雖然第二次出院後近一個月來他從未出現任何神經錯亂的現象,但是他感到這次打擊是巨大的,而且令他非常傷心。 阿爾許多怯懦的人糾集在一起,倚仗警察局的勢力反對一個虛弱的病人,並且往他的腦門上猛擊拳頭,這實在是無法忍受的。 溫森特覺得自己隨時有被再次逼瘋的危險。 巡官說:市長與局長是友好的,他們只是為瞭解決一些社會問題,以滿足市民的合理要求。 後來市長去看了溫森特,溫森特很清醒地對市長說:「市長先生,如果您希望您的市民高興,我打算投河自殺!那我就不會再畫畫了。 因為他們認為我喜歡畫畫是跟他們為難。 我從此再不會受無緣無故的侮辱,他們也見不到我再畫畫,豈不兩全其美?」市長看上去不高興。 幾天後,雷伊大夫和魯林把溫森特接了出去,警察局的條件是溫森特必須進瘋人院,雷伊大夫寫信徵求了提奧的意見,提奧表示同意。 溫森特也答應前往,此時,提奧已經結婚。 在去聖雷米療養院之前的空隙裡,溫森特常在魯林家裡玩,為魯林夫人畫了五幅標題為《搖籃曲》的半身像。 魯林總是像一個老年士兵對待年輕士兵一樣關心和同情溫森特,他常常用一種平靜的聲調對溫森特說:「我們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但不管怎樣,你一定要想著我。 」溫森特從這句不帶任何情緒的話裡感到了一種蘊藏着的哲理,魯林是一個多麼聰明、樸實、善良而又值得依賴的好人啊! 不管怎樣,他還是從魯林的話語裡感覺到一種憐憫,有點像一個牧師在看望垂死的病人。 溫森特覺得生與死並不可怕,但如果一個人神志不清,面對美麗的大自然而無動于衷,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所以他心靈深處萌發了一種痛苦,他把這種痛苦寫信告訴了提奧:許多畫家變成瘋子,竟成為事實!至少可以說,是生活使人變得精神恍惚。 如果我能重新以全部精力投入繪畫該多好,但不祥的預感時時侵襲着我,我總會發瘋的。 第八章 享受孤獨1殺死它然後賦予它生命溫森特在聖雷米療養院——其實他心裡清楚這是一個瘋人院——擁有一間貼著灰綠色壁紙的小房間,房間的窗子上掛着兩道綠色帷幔,上面有漂亮的圖案。 打開帷幔,窗口裝了鐵棍,隔窗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精神病患者,像動物園裡的一些猛獸,溫森特很快就適應了這個環境。 那些病人全都穿戴整齊,躊躇滿志的樣子,好像隨時要做什麼長途旅行。 他回想起特羅容、勃裡翁、容特、泰斯·馬裡斯、蒙蒂切利這些同行,他們都曾落到這樣下場,心裡感到淒涼。 這裡的病人大都來自阿爾,強烈的陽光使他們精神失常,他們常常高聲大叫,唱着不成曲調的歌,或者說胡話,但他們往往能夠很好地相處。 十幾個人在同一間房子裡,相互之間很有禮貌。 溫森特常常隔着窗子和他們談話。 瘋子們老實地說話,就像小學生背一首詩:「我們對別人寬容,別人就寬容我們。 」 偶爾有兩個人打架,另外的人就默不作聲地把他們分開,並且用背脊固執地遮攔他們。 溫森特還從窗子裡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明朗的太陽掛在碧藍色的天空上,下面是奼紫嫣紅的花園。 經過多次向他的醫生佩龍先生請求,溫森特被批准到花園裡去作畫,但同時得接受醫生的治療建議。 他從溫森特的病況中瞭解到,每次發病的時候,病人的聽覺神經過敏,產生巨大的耳鳴,造成大腦紊亂。 「你必須每週洗兩次以上的熱水澡,每次在熱水中浸泡兩小時,這會使人鎮定。 ”佩龍大夫說,“此外儘量剋制自己的情緒,不能讓自己激動。 」 溫森特答應了大夫的所有要求。 第5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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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谷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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