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諾阿卡利途中,他先在加爾各答歇腳幾天。 加爾各答的大街上,仍然殘留着大屠殺的淒慘景象,到處是瓦礫、雜物。 臭氣熏天,宗教廝殺的烈火似乎可見,人們逃命時拚死慘叫聲時時在他耳邊響起。 他認為,如果他勇敢地以同情和寬容之心與穆斯林人生活相處在一起,遵循他們的意願,以他的行為告訴人們,不管你是什麼教徒,都是朋友兄弟,同樣懷着良好的祝願,或許能夠使大家重新修好,重建家園。 他下決心要用他的勇氣和真誠打動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心。 就在甘地尚未離開加爾各答去諾阿卡利時,又從比哈爾傳來了可怕的狂暴的宗教殘殺。 其野蠻程度不亞於加爾各答和諾阿卡利。 甘地大為震驚。 比哈爾,是甘地深愛的地方。 當時那裡的人民是那樣披肝瀝膽地支持他、擁戴他,而現在竟然也把非暴力原則置於腦後了。 甘地痛苦不安。 在甘地看來,屠殺和反屠殺,都是暴力,在印度教徒與穆斯林之間難以分清誰對誰錯,凡是暴力,就沒有對錯可言。 他號召印度教徒都應該贖罪,先從自己做起,於是他決定「飲食控制在最低限度」,而「如果有罪的比哈爾人不悔過自新」,這種半絶食的行為將成為「一種絶食至死的舉動」。 甘地在極度痛苦狀態下,來到了斯里拉姆普爾村。 這是 1947年 1月 1日。 元旦。 這個村曾有二百多戶印度教徒,現在只剩下3戶人家。 當晚,他在村裡召開集會,他的心靈之光給他帶來了教誨。 他大聲疾呼:「讓那些政治家們在德里唇槍舌劍地爭論吧!讓他們無休止地討論印度前途吧!過去的事實多次證明,解決印度問題的真正答案,必須到農村去找。 」 七個星期之內,他光着腳板,苦行遊說,行程達185公里,走訪47個村莊。 作為一名印度教徒,他總是在餘怒未消的穆斯林中間走村串鎮,深入家庭,用好言勸慰穆斯林,使他們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一再告誡他們惟一值得人類進行復仇行動就是以善報惡。 這的確有着生命危險。 但是他早已將生命置之度外了,他要用自己的影響去安撫人心、穩定人心,幫助他們捐棄前嫌,「重新點燃友愛之火」,「驅趕宗教偏見的惡魔」。 甘地與他的四名信徒,每天全靠村民的施捨度日。 甘地旅行用的小包袱內只裝有鉛筆、紙張、針錢、陶瓷碗、木匙和甘地隨身攜帶的一尊象牙小雕像。 這尊雕像表現的三個頑皮的小猴子,一隻雙手捂嘴,象徵德行的三大秘訣:「勿聽邪惡,勿視邪惡,勿傳邪惡」。 摩奴在她的棉布口袋裏,為甘地裝着他經常要誦讀的四本書,它們是:《薄伽梵歌》、《古蘭經》、《耶穌行實與訓誡》和猶太教《箴言》。 他每天仍然堅持凌晨二點起床,誦讀《薄伽梵歌》,然後再進行晨祈。 而在同時,他便要喝一大碗摻鹽涼水,以洗腸胃,數年如一日。 現在儘管苦行漫遊,非常貧苦,他也從不間斷。 到晚上,他必定要與其他教徒們一同參加晚祈禱。 他常常從容不迫,先讀幾段《薄伽梵歌》,然後再朗誦幾段《古蘭經》。 每到一村,他都要請求住到穆斯林的茅舍之中。 如果沒有人肯接待,他便率領他的信徒們在村外樹下,晚上伴着神秘的星空入睡。 太陽升起的時刻,甘地一行便要離開斯里拉姆普爾。 在這裡待了六個星期,村民們深為他的行為所感動,紛紛到村頭相送,目送他手持竹杖,彎腰駝背,步伐蹣跚地去尋找幻滅的夢想。 崎嶇的小徑上,甘地仍在不厭其煩地朗誦泰戈爾的詩,為大家提神,為自己增添安慰:「如果他們不響應你的召喚,你走下去吧,獨自一人走下去吧。 」 他繼續行走,從不知累,也不知疲倦,他的精力使年輕人都難以相比。 在他的身上像有一種奇特的力量支撐着,任何人都不能使他停止啪啪作響的腳步。 諾阿卡利到了。 這個縣裡的情況是甘地前所未聞。 印度教徒與穆斯林共同居住。 同在一個村莊,印度教徒與穆斯林几乎長年勢不兩立,不來往,不通婚,村路往往劈成兩塊,以中間的中心綫為界,不可踰越。 兩個教派各有自己的水井,互相之間從不互汲井水,寧肯渴死。 村子裡如果辦學校,也是各辦各的,孩子們都嚴格按照教規所定只上自己的學校。 哪怕就是用野草和牛屎製作祖傳藥丸,治療的是同一種疾病,他們的製作方法和用藥劑量也完全不同,互相之間更不通醫。 這種約定俗成的隔斷,不知形成於何時。 在途經的一個村子中,看見所有的房屋被燒燬,大多數男性村民被殺害。 一隻牧羊犬突然竄到甘地的腳下嗚嚥著,彷彿要帶甘地一行前去觀看什麼。 甘地隨着這條犬走到村角,只見那裡三具屍體,腐爛發臭,這大概是狗的主人,一家三口全部遭難。 一群婦女圍上來,紛紛向甘地訴說他們的丈夫、兒子被慘殺,自己的女兒被凌辱,悲痛欲絶。 甘地心如刀絞,只得一邊安慰,一邊勸說以善報惡。 這時,他想起了1月2日他在斯里拉姆普爾寫的日記:「自凌晨2點,一直未眠。 只有上帝的恩典在支撐着我。 我可以看出自己在某些方面存在的嚴重不足,它是這一切的根源。 四周一片漆黑。 上帝何時將我從這種黑暗中解救出來,指引我走向靈光呢?」甘地的傳記作家曾將這次行走看成是「獨自朝聖」、「赤腳朝聖」。 朝聖一般來說應該是趕往聖地,而甘地卻是行走在那些災禍之地。 但是甘地自己覺得這次行動具有朝聖的意義,他覺得他的胸懷帶著朝聖的虔誠。 在途中,他曾收過一位婦女詩人的信,信中也稱他「敬愛的朝聖者」,並祝他「上帝與你同在」。 第6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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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地傳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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