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多芬仍舊沒有鑽出音樂的圈子,他的朋友時常來看他。 弗朗茲·蘭茲也時常到海林根城來接受早晨的教程。 大約在 8點鐘吃過早餐以後,蘭茲便會說:「來,讓我們作一次簡短的散步。 」 對此,蘭茲還有如下詳盡的記述:「我們一同走,時常到下午三四點鐘還不回家,而在別的村莊裡午餐。 在某一天的散步中,我第一次證實了他失去了聽覺。 我叫他注意一個牧童正在吹笛,吹得很動聽;過了半個小時之久,可貝多芬一點也沒有聽見。 雖然我保證他和我一樣事實上並非如此,他變得極端的生氣,平時,他快樂的時候也是暴躁的,但現在卻不是那樣的了。 」 西法拉特·柴姆斯加爾在這一年中也常見到他,知道他失去了熟悉的音調,也常表現出靜靜的慍怒。 當貝多芬跟不上眾人的談話時,柴姆斯加爾會假裝成心不在焉的樣子,但這並不起作用。 眾人發現要裝作不知道,不在乎的樣子是十分困難的。 波恩的韋格勒和考爾蘭特的阿蒙達就完全不知道貝多芬的這種痛苦。 朋友們之間的談笑加深了貝多芬的失望。 因為他不能加入眾人之間的交談。 他沉浸在這樣一種可怕的思緒中: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虛偽的。 他離開了談笑的友人,大踏步地回到海林根城的家裡去了。 音樂的思維卻比從前更豐富地在貝多芬的腦海中湧動起來了。 這種具有極大衝動的力量使他能夠產生戰勝命運的信心,他為自己所獨有的這種力量而感到榮幸。 貝多芬寫信給韋格勒和阿蒙達,說自己的音樂是從各方面聚合起來的,它給了自己以榮譽和金錢。 他在給韋格勒的信中對某些失禮的言行寫下了一些道歉之詞,而他在音樂創作中卻是另一回事了:「我是生活在樂曲之上的,當我作完一曲,另一支曲子又在腦海中出現了。 我現在常同時在作三四首曲子。 」 人們在這幾句話中看到的是一個創造人類精神財富的精靈在翱翔、在飛昇……朋友們都知道,在 1802年夏季,貝多芬的大部分時間是花在演奏和音樂創作上的。 有時歡樂,有時暴怒,但大部分時間內精神都很好。 那年夏天,貝多芬的身體狀況與以前迥然相異,當秋季來臨的時候,在海林根城,那可怕的、難以形容的情形就降臨了。 他的夏季工作計劃可以說全部完成了,但維也納的快樂時期似乎已一去不復返,將來的局面如何尚難以預料。 經過沉思,貝多芬覺得自己的理想和誓言已不太明確了。 因而,他更憤恨命運對他的殘暴和不公正。 貝多芬去世後,在他的許多書面記錄中發現了一大疊檔案,字寫得極為緊密,上面註明——海林根城,1802年10月10日——它們是封住了的,在最後一頁上寫明了:致我的弟弟卡爾和×××此處所刪去的約翰的名字從未加以說明,在我去世以後才可折閲:你們或許都會這樣想、或這樣說,貝多芬是可惡的、頑固的、厭世的。 你們把我估計得大錯特錯了。 你們不知道我的觀點不輕易示人的原因。 從幼年時起,我的心和思想就是趨于仁慈和善良的,我極願意做出一些偉大的事業來,但是我現在陷入了絶望的情況中。 那是由於無知的醫生使我的病情加劇,年復一年,他們欺騙我,說我的病情能有所改變,最後,面對著的卻是一種不可醫治的絶症儘管多次治療仍不見效果。 我出生後的性情是熱烈而溫順的,當然也感受到了社會變化的反覆。 幼時,我被迫與人隔絶,孤獨地生存着。 我想衝破這種環境,但受了兩次慘痛、悲傷的聽覺影響而遭到慘敗。 但我不能向人明說:請大聲些,請大聲地叫喊!因為我是一個聾子啊!我怎能讓某種個人感覺存有虛弱,而這感覺在我是比別人更為敏感的!我的聽覺曾是十分完美的,而這完美不是生活的快樂所能比擬的——呵,我不能想它。 假若我又回到家中居住的時候,請你們原諒我;而我將很快樂地跟你們生活在一起。 我不幸遭遇中最使我感到加倍痛苦的,就是我走向了一條不瞭解世事的路;不可能有朋友和我重歸於好了,沒有適宜的交談,沒有思想上的交流,在社會上我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我生活得有如一個逃亡者,若我走近一個人的身邊,恐怖立即佔據我的整個身心——這就是我在上半年避入鄉間的原因。 聽了「聰明的醫生」的命令,我過着僻靜的生活,他說我的聽覺會恢復的,我也是如此希望的。 雖然我是如此地熱愛社會,但這是一個多大的恥辱:當一個人站在我的身邊聽著牧童在歌唱,而我卻「聽不見的」時候;不遠處響着笛聲,我「又聽不見」的時候,這種狀況帶給我的痛苦是何等巨大啊!我似乎感到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只有藝術讓我沒有白頭!呵,在我沒有將我所知道的、體驗到的東西表達出來之前,要離開這個世界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又繼續這殘破的生存——真正的殘破,一顆富於靈感的心受到某種打擊之後,立刻會從最佳的狀態跌落到最差的狀況。 忍耐——我現在一定要將其選作護身符。 我是這樣做了,我的決定或者能使我改變一些,或者也不能——我是作了這種準備的。 我在28歲的時候几乎成了哲學家,呵,這不是容易的,至少在藝術家看來是困難的。 第2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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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多芬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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