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寶子固正和彩雲講到法國夫人自拉了亨斯美狂奔的話,忽聽門鈴亂響,兩人都吃了一驚。 子固怕的是三兒得信趕來;彩雲知道不是三兒,卻當是菊笑暗地跟蹤而至。 方各懷著鬼胎,想根問間,只聽下面大門的開關聲,接著一陣樓梯上歷碌的腳步聲、談話聲。 一到房門口,就有人帶著笑地高聲喊道:「好個閻羅包老,拐了美人偷跑,現在我陳大爺到了,捉姦捉雙,看你從那裡逃!」寶子固在裡面哈哈一笑地應道:「不要緊,我有的是朋友會調停。 只要把美人送回大英,隨他天大的事情也告不成。 」就在這一陣笑語聲中,有一個長身鶴立的人,肩披熟羅衫,手搖白團扇,翹起八字須,瞇了一線眼,兩臉緋紅,醉態可掬,七跌八撞地衝進房來道:「子固不要胡扯,我只問你,把你的美人、我的芳鄰藏到那裡去了?」子固笑道:「不要慌,還你的好鄉鄰。 」回過頭來向彩雲道:「這便是剛才和你談的那個英、法兩夫人決鬥搶奪的陳驥東。 」又向驃東道:「這便是你從前的鄉鄰、現在的房客,大名鼎鼎的傅彩云。 我來給你們倆介紹了罷!」驃東啐了一口道:「嗄,多肉麻的話!好像傅彩云只有你一個人配認識。 我們做了半年多鄉鄰,一天里在露臺上見兩三回的時候也有,還用得著你來介紹嗎?」彩雲微微地一笑道:「可不是,不但陳大人我們見的熟了,連陳大人的太太也差不多天天見面。 」子固道:「你該謝謝這位太太哩!」彩雲道:「呀,我真忘死了!陳大人幫我的忙,替我想法,容我到這裡住,我該謝陳大人是真的。 」驃東道:「這算不了什麼,何消謝得!」子固拍著手道:「著啊,何消謝得!若不是法國太太逼走了瑪德姑娘,驥東哪裡有空房子給你住呢!你不是該謝太太嗎?」驥東道:「子固盡在那裡胡說八道,你別聽他的鬼話。 」彩雲道:「剛才寶大人正告訴我法國太太和英國太太吵翻的事呢,後來法國太太自拉了亨斯美上哪兒去了呢?就請陳大人講給我聽罷。 」驥東聽到這裡,臉上立時罩上一層愁雲,懶懶地道:「還提她做什麼,左不過到活閻羅那裡去告我的狀罷咧!這件事總是我的罪過,害了我可憐的瑪德。 你要知道這段歷史,有瑪德臨行時留給我的一封信,一看便知道了。 」瑪東正去床面前鏡臺抽屜里尋出一個小小洋信封的時候,一個僕歐上來,報告晚餐已備好了。 驥東道:「下去用了晚餐再看罷。 」三人一起下樓,來到大餐間。 只見那大餐間里圍滿火紅的壁衣,映著海綠的電燈,越顯出碧沉沉幽靜的境界。 子固瞥眼望見餐桌上只放著兩副食具,忙問道:「驥東,你怎麼不吃了?」驥東道:「我今天在密采里請幾個瑞記朋友,為的是謝他們密派商輪到臺南救了劉永福軍門出險,已吃得醉飽了,你們請用罷!」彩雲此時一心只想看瑪德的信,向驥東手裡要了過來。 一面吃著,一面讀著,但見寫的很沉痛的文章,很娟秀的字跡道: 驥東我愛:我們從此永訣了。 我們倆的結合,本是一種熱情的結合。 在相愛的開始,你是迷惑,差不多全忘了既往;我是癡狂,毫沒有顧慮到未來。 你愛了我這瞭解你的女子,存心決非欺騙;我愛了你那有妻的男子,根本便是犧牲。 所以我和你兩人間的連屬,是超道德和超法律的。 彼此都是意志的自動,一點不生怨和悔的問題。 我隨你來華,同居了一年多,也享了些人生的快樂,感了些共鳴的交響,這便是我該感謝你賜我的幸福了。 前日你夫人的突然而來,破了我們的秘密,固然是我們的不幸。 然當你夫人實彈舉槍時,我極願意無抵抗地死在她一擊之下,解除了我們難解的糾紛。 不料被你橫身救護,使你夫人和我的目的,兩都不達。 頓把你夫人向我決鬥的意思,變了對你控訴,一直就跑到新衙門告狀去了。 幸虧寶讞官是你的朋友,當場攔住,不曾到堂宣佈。 把你夫人請到他公館中,再三勸解,總算保全了你的名譽。 可是你夫人提出的條件,要她不告,除非我和你脫離關係,立刻離華回國。 寶子固明知這個刻酷的條件你斷然不肯答應,反瞞了你,等你走後,私下來和我商量。 驥東我愛:你想罷,他們爲了你社會聲望計,爲了你家庭幸福計,苦苦地要求我成全你。 他們對你的熱忱,實在可感,不過太苦了我了!驥東我愛:咳!罷了,罷了! 我既爲了你肯犧牲身份,爲了你並肯犧牲生命,如今索性連我的愛戀、我的快樂,一起為你犧牲了罷!子固代我定了輪船,我便在今晨上了船了。 驥東我愛:從此長別了;恕我臨行時竟未向你告別。 相見無益,徒多一番傷心,不如免了罷!身雖回英,心常在滬。 愿你夫婦白頭永好,不必再念海外三島間的薄命人了。 瑪德留書。 第14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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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花新編》
第14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