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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與罰 - 30 / 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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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與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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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頁

朗讀:

「等等!」那個年輕人又叫喊起來,「您別拉了!這有點兒不對頭....您不是已經拉過鈴,拉過門了嗎――可她們就是不開;這麼說,要麼是她們倆都昏迷不醒,要麼就是....」

「什麼?」


  

「這麼著吧:咱們去叫管院子的;讓他來叫醒她們。」

「是個辦法!」兩人一起往樓下走去。

「等等!請您留在這兒,我跑下去叫管院子的。」

「幹嗎留下?」

「這有什麼關係呢?....」

「好吧....」

「要知道,我打算當法院偵查員!顯然,顯―而―易―見,這有點兒不對頭!」年輕人着急地叫嚷着,跑下去了。

科赫留了下來,又輕輕拉了拉門鈴,鈴 • 地響了一聲;隨後他彷彿在反覆思考,細心察看,輕輕轉動門把手,往外一拉,然後放開,想再一次證實,門只是用門鈎扣着。然後氣喘吁吁地彎下腰,往鎖孔裡張望;可是鑰匙從裡面插在鎖孔裡,所以什麼也看不見。

拉斯科利尼科夫站在門邊,緊緊攥着斧頭。他彷彿在發高燒。他甚至作好了準備,等他們一進來,就和他們搏鬥。當他們敲門和商議的時候,有好幾次他突然起了這樣的念頭:從門後對他們大聲叫喊,一下子把一切全都結束。有時他想和他們對罵,戲弄他們,直到把門打開。「但願快一點兒!」這個想法在他腦子裡一閃而過。

「可是他,見鬼....」

時間在流逝,一分鐘,又一分鐘――一個人也沒來。科赫動了動。

「可是見鬼!....」他突然喊了一聲,不耐煩地離開了自己的崗位,也匆匆下樓去了,只聽見靴子在樓梯上橐橐地響。

腳步聲沉寂了。

「上帝啊,怎麼辦呢?」

拉斯科利尼科夫取下門鈎,把門打開一條縫,什麼聲音也聽不到,突然,他一點也不猶豫,走了出來,隨手掩上房門,儘可能把它關緊一些,然後下樓去了。

他已經下了三道樓梯,下面突然傳來一陣很厲害的喧閙聲,――躲到哪兒去呢!無處可以藏身。他本已往回跑,想要回到房間裡去。

「哎,妖怪,魔鬼!抓住他!」

有人高聲叫嚷着,不知從哪套房子裡衝出來,不是跑下去,而像是從樓梯上跌了下去,同時還扯着嗓子大喊:

「米季卡!米季卡!米季卡!米季卡!米季卡!叫鬼把你抓――了――去!」

喊聲結束時變成了尖叫;最後的尾音已經是從院子裡傳來的了;一切復歸於寂靜。但就在這一瞬間,有好幾個人急速地高聲說著話,閙嚷嚷地上樓來了。一共有三、四個人。他聽出了那個年輕人的聲音。「是他們!」

他完全絶望了,一直迎着他們走去:豁出去了!他們攔住他,那就全完了;讓他走,也完了:他們準會記住他。他們已經快要碰到一起了;在他們之間總共只剩了一道樓梯,―― 可是突然出現了救星!離他只有幾級樓梯,右邊有一套空房子,房門大敞四開,就是二樓上有一些工人在裡面油漆房間的那套房子,可這會兒,就像老天幫忙似的,工人都出去了。大概剛纔正是他們那樣高聲叫喊着跑了出去。地板剛剛漆過,房屋中間放著一個小桶和一個小罐,裡面盛着油漆和一把刷子。轉瞬間他就溜進敞着的門內,躲在牆後邊,而且躲得正是時候:他們已經站在樓梯平台上了。接着他們拐彎往上走去,高聲談論着,從門前經過,上四樓去了。他等了一下,踮着腳尖走出房門,跑下樓去。

樓梯上一個人也沒有!大門口也沒有人。他急忙穿過門洞,往左一拐,來到了街上。


  

他十分清楚,清清楚楚地知道,這時他們已經在那套房子裡了,看到房門沒扣,他們感到十分驚訝,可房門剛剛還是扣着的,他們已經在看屍體了,而且不消多久就會猜到,而且完全明白,剛剛兇手就在這兒,他不知躲到哪裡,從他們身邊溜走,逃跑了;大概他們還會猜到,他們上樓的時候,他是躲在那套空房子裡。然而無論如何他也不敢加快腳步,走得太快,儘管到第一個拐彎處已經只剩下百來步遠了。「要不要溜進哪個門洞裡,在那兒不熟悉的樓梯上等一會兒?不,真要命!是不是把斧頭扔掉呢?要不要叫輛馬車!糟糕,真糟糕!」

終於看到一條衚衕;他半死不活地轉彎進了衚衕;這時他已經有一半得救了,他明白這一點:在這兒嫌疑會小一些,何況這裡來來往往的人多得很,他會像一粒沙一樣消失在人群之中。但是所有這些折磨已經使他疲憊不堪,他只是勉強還在行走。他汗如雨下;脖于全都濕了。「瞧,他喝醉了!」當他走到運河邊的時候,有人衝著他喊了一聲。

他現在有點兒精神恍惚,越往前走,越發控制不住自己。可是他記得,當他走到運河邊的時候,突然吃了一驚,因為這兒人少,更容易惹人注意,於是想轉回小衚衕去。儘管他几乎要跌倒了,可還是繞了個彎,從完全不同的另一個方向走回家去。

他進自己住房的大門時,神智不十分清醒;至少到已經上了樓梯,這才想起那把斧頭來。可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務必須完成:把斧子放回去,而且要儘可能不被發覺。當然,他已經失去思考的能力了,也許他根本不把斧頭放回原處,而是把它扔到別人家的院子裡,哪怕是以後去這麼做,也要比現在放回去好得多。

但一切都很順利。管院子的人住的小屋門掩着,不過沒有鎖上,可見管院子的人大半在家,可是他已經失去思考的能力,所以連想也沒想,就徑直走近管院子的人的住房,推開了門。如果管院子的人問他:「有什麼事?」說不定他會把斧子直接交給他。可是管院子的人又沒在家,他立刻把斧子放回長凳底下原來的地方;甚至仍然用劈柴把它遮住。以後,直到他回到自己屋裡,連一個人,連一個人影也沒碰到;女房東的門關着。走進自己屋裡,他立刻和衣倒到長沙發上,他沒睡,但是處于一種昏昏沉沉的狀態。如果當時有人走進他屋裡未,他準會立刻跳起來,大聲叫喊。一些雜亂無章的思想片斷飛也似掠過他的腦海;但是他一點兒也弄不懂自己在想什麼,甚至儘管想努力集中思想,卻怎麼也不能讓思想停留在某一點上....

【第二章】

【一】



他就這樣躺了很久。有時他似乎醒了,於是發覺早已是夜裡了,可是他根本不想起來。最後他發覺,天已經明亮起來。他仰面躺在沙發上,由於不久前昏迷不醒,這時還在獃獃地出神。一陣陣可怕而絶望的哀號從街上傳到他的耳中,聽起來十分刺耳,不過每天夜裡兩點多鐘他都聽到自己窗下有這樣的號哭聲。現在正是這號哭聲吵醒了他。「啊!那些醉鬼已經從小酒館裡出來了,」他想,「兩點多了,」想到這裡,他突然一躍而起,彷彿有人把他從沙發上猛一下子拉了起來。

「怎麼,已經兩點多了!」他坐到沙發上,――這時他想起了一切!突然,霎時間一切都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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