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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375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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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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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5頁

朗讀:

吉諾曼公公被嚇獃了,張着嘴,伸着手臂,想站起來,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房門已經關上,馬呂斯也不見了。

老頭兒好象被雷擊似的,半晌動彈不得,說不出話,也不能呼吸,象有個拳頭緊緊頂着他的喉嚨。後來,他才使出全力從圍椅裡立起來,以一個九十一歲老人所能有的速度,奔向房門,開了門,放聲吼道:


  

「救人啊!救人啊!」

他的女兒來了,跟着,僕人們也來了。他悲傷慘痛地嚎着:「快去追他!抓住他!我對他幹了什麼?他瘋了!他走了!啊!我的天主!啊!我的天主!這一下,他不會再回來了!」

他跑向臨街的那扇窗子,用他兩隻哆哆嗦嗦的老手開了窗,大半個身體伸到窗口外面,巴斯克和妮珂萊特從後面拖住他,他喊道:

「馬呂斯!馬呂斯!馬呂斯!馬呂斯!」

但是馬呂斯已經聽不見了,他在這時正轉進聖路易街的拐角處。

這個年過九十的老人兩次或三次把他的雙手舉向鬢邊,神情沮喪,蹣跚後退,癱在一張圍椅裡,脈搏沒有了,聲音沒有了,眼淚沒有了,腦袋搖着,嘴唇發抖,活象個獃子,在他的眼裡和心裡,只剩下了一些陰沉、幽遠、類似黑夜的東西。

一冉阿讓

在那同一天下午,將近四點時,冉阿讓獨自一人坐在馬爾斯廣場上一條最清靜的斜坡上。他現在已很少和珂賽特一道上街,這也許是出於謹慎,也許是出於潛心靜養的願望,也許只是出於人人都有的那種習慣上的逐漸改變。他穿著一件工人的褂子,一條灰色帆布長褲,戴一頂帽舌突出的便帽,遮着自己的面部。他現在對珂賽特方面的事是心情安靜的,甚至是快樂的,前些日子,使他提心吊膽的那些疑懼已經消逝,但最近一兩個星期以來,他卻有了另一種性質的憂慮。一天,他在大路上散步時,忽然望見德納第,幸而他改了裝,德納第一點沒認出他來;但是,從那以後,冉阿讓又多次遇見他,現在他可以肯定,德納第常在那一帶遊蕩。這已夠使他要下決心認真對待。德納第的出現,意味着說不盡的後患。

另外,當時巴黎不平靜,政治上的動亂,對那些隱瞞身世的人來說,帶來這樣一種麻煩,那就是警察已變得非常緊張,非常多疑,他們在搜尋象佩潘或莫雷①那樣一個人時,是很可能會發現象冉阿讓這樣的人的。

①佩潘和莫雷是菲埃斯基的同夥。

由於這些原因,他已是心事重重了。

新近又發生件不可解的事,使驚魂初定的他重新受到一次震動,因而他更加警惕起來。在那同一天的早上,他第一個起床,到園裡散步時,珂賽特的板窗還沒有開,他忽然發現有人在牆上刻了這樣一行字,也許是用釘子刻的:

玻璃廠街十六號。

這是最近發生的事。那堵牆上的石灰原已年久發黑,而刻出的字跡是雪白的。牆腳邊的一叢蕁麻葉子上,還鋪着一層新近落上去的細白粉。這也許是昨晚剛刻的。這究竟是什麼?是個通信地址嗎?是為別人留下的暗號嗎?是給他的警告嗎?無論如何,這園子顯然已被一些來歷不明的人偷偷摸進來過了。他回憶起前不久把他一家人搞得惶惑不安的那些奇怪事情。他的腦子老向這些方面轉。他絶不把發現牆上有人用釘子刻了一行字的這件事告訴珂賽特,怕她受驚。

對這一切經過思考,經過權衡以後,冉阿讓決計離開巴黎,甚至法國,到英國去待上一段時間。他已向珂賽特提過,要在八天以內起程。現在他坐在馬爾斯廣場的斜坡上,腦子裡反覆想著這些事:德納第、警察、刻在牆上的那一行字、這次的遠行以及搞一份出國護照的困難。

他正在這樣思前想後,忽然看見太陽把剛剛來到斜坡頂上緊挨着他背後的一個人的影子投射在他的眼前。他正要轉過頭去看,一張一折四的紙落在他的膝頭上,好象是由伸在他頭頂上的一隻手扔下來的。他拾起那張紙,展開來看,那上面有幾個用粗鉛筆寫的大字:


  
快搬家。

冉阿讓立即站了起來,斜坡上一個人也沒有,他向四面尋找,只見一個比孩子稍大又比成年人稍小的人,穿一件灰色布褂和一條土色的燈芯絨長褲,正跨過矮牆,向馬爾斯廣場的溝裡滑下去。

冉阿讓趕忙回家。心情沉重。

二馬呂斯

馬呂斯懷着沮喪的心情離開了吉諾曼先生的家。他進去時,原只抱著極小的一點希望,出來時,失望卻是大極了。

此外,凡是對人的心性從頭觀察過的人,對他必能理解。外祖父向外孫當面胡謅了一些什麼長矛兵、軍官、傻小子、表哥忒阿杜勒,這都沒留下一點陰影在他心裡。絶對沒有。寫劇本的詩人從表面看來也許會在外祖父對外孫的泄露裡使情況突然複雜化,但是增加戲劇性會損害真實性。馬呂斯正在絶不相信人能做壞事的年齡,但還沒有到輕信一切的年齡。疑心有如皮上的皺紋。青年的早期沒有這種皺紋。能使奧賽羅心慌意亂的,不能觸動老實人①。猜疑珂賽特!馬呂斯也許可以犯種種罪行,卻不至于猜疑珂賽特。

①奧賽羅(Othello),莎士比亞同名悲劇中的主人公,一般指輕信的人。老實人(Candide),伏爾泰小說《老實人》中的主人公。

他在街上走個不停,這是苦惱人的常態。他能回憶起的一切他全不去想。凌晨兩點,他回到了古費拉克的住所,不脫衣服便一頭倒在他的褥子上。當他矇矓入睡時天早已大亮了。他昏昏沉沉地睡着,腦子仍在胡思亂想。他醒來時巴黎公社的歷史意義用簡短而有力的幾筆描繪了出來以,看見古費拉克、安灼拉、弗以伊和公白飛都站在屋子裡,戴上帽子,非常忙亂,正準備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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