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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328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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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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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8頁

朗讀:

這小腦袋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年紀這麼小,便已這樣猜不透?那裡正在策划著什麼?珂賽特的靈魂出了什麼事?有時,冉阿讓不睡,常常整夜坐在破床邊,雙手捧着腦袋想:「珂賽特的思想裡有些什麼事?」他想到了一些她可能想到的東西。

呵!在這種時刻,他多少次睜着悲痛的眼睛,回頭去望那修院,那個潔白的山峰,那個天使們的園地,那個高不可攀的美德的冰山!他懷着失望的愛慕心情瞻望修院,那生滿了不足為外人道的花卉,關滿了與世隔絶的處女,所有的香氣和所有的靈魂都能一齊直上天國!他多麼崇拜他當初一時迷了心竅自願脫離的伊甸園,如今誤入歧路,大門永不會再為他開放了!他多麼悔恨自己當日竟那麼克己,那麼糊塗,要把珂賽特帶回塵世。他這個為人犧牲的可憐的英雄,由於自己一片忠忱,竟至作繭自縛,自投苦海!正如他對他自己所說的:「我是怎麼搞的?」


  

儘管如此,這一切他都不流露出來讓珂賽特知道。既沒有急躁的表現,也從不粗聲大氣,而總是那副寧靜溫和的面貌。冉阿讓的態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象慈父,更加仁愛。如果有什麼東西可以使人察覺他不及從前那麼快樂的話,那就是他更加和顏悅色了。

在珂賽特那一面,她終日鬱鬱不樂。她為馬呂斯不在身旁而愁苦,正如當日因他常在眼前而喜悅,她萬般苦悶,卻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當冉阿讓不再象往常那樣帶她去散步時,一種女性的本能便從她心底對她隱隱暗示:她不應現出老想念盧森堡公園的樣子,如果她裝得無所謂,她父親便會再帶她去的。但是,多少天、多少星期、多少個月接連過去了,冉阿讓一聲不響地接受了珂賽特一聲不響的同意。她後悔起來了。已經太遲了。她回到盧森堡公園去的那天,馬呂斯不在。馬呂斯丟了,全完了,怎麼辦?她還能指望和他重相見嗎?她感到自己的心揪作一團,無法排解,並且一天比一天更甚,她已不知是冬是夏,是睛是雨,鳥雀是否歌唱,是大麗花的季節還是菊花的時節,盧森堡公園是否比杜伊勒裡宮更可愛,洗衣婦送回的衣服是否漿得太厚,杜桑買的東西是否合適,她整天垂頭喪氣,發獃出神,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眼睛朝前看而一無所見,正如夜裡看著鬼魂剛剛隱沒的黑暗深處。

此外,除了她那憔悴面容外她也不讓冉阿讓發現什麼。她對他仍是親親熱熱的。

她的憔悴太使冉阿讓痛心了。他有時問她:

「你怎麼了?」

她回答說:

「我不怎麼呀。」

沉寂了一會兒,她覺得他也同樣悶悶不樂,便問道:

「您呢,爹,您有什麼事嗎?」

「我?沒有什麼。」他回答。

這兩個人,多年以來,彼此都極親愛,相依為命,誠篤感人,現在卻面對面地各自隱忍,都為對方苦惱。大家避而不談心裡的話,也沒有抱怨的心,而還總是微笑着。

八長鏈


  
在他們兩人中,最苦惱的還是冉阿讓。年輕人,即使不如意,總還有開朗的一面。

某些時刻,冉阿讓竟苦悶到產生一些幼稚的想法。這原是痛苦的特點,苦極往往使人兒時的稚氣重現出來。他無可奈何地感到珂賽特正從他的懷抱裡溜開。他想掙扎,留住她,用身外的某些顯眼的東西來鼓舞她。這種想法,我們剛纔說過,是幼稚的,同時也是昏憒糊塗的,而他竟作如此想,有點象那種金絲錦緞在小姑娘們想象中產生的影響,都帶著孩子氣。一次,他看見一個將軍,古達爾伯爵,巴黎的衛戍司令,穿著全副軍裝,騎着馬打街上走過。他對這個金光閃閃的人起了羡慕之心。他想:「這種服裝,該沒有什麼可說的了,要是能穿上這麼一套,該多幸福,珂賽特見了他這身打扮,一定會看得眉飛色舞,他讓珂賽特輓着他的手臂一同走過杜伊勒裡宮的鐵欄門前,那時,衛兵會向他舉槍致敬,珂賽特也就滿意了,不至于再想去看那些青年男子了。」

一陣意外的震顫來和這愁慘的思想攙和在一起。

在他們所過的那種孤寂生活裡,自從他們搬來住在卜呂梅街以後,他們養成了一種習慣。他們常去觀賞日出,藉以消遣,這種恬淡的樂趣召回派俄國1905-1907年革命失敗後布爾什維克黨內,對剛剛進入人生和行將脫離人生的人來說都是適合的。

一大早起來散步,對孤僻的人來說,等於夜間散步,另外還可以享受大自然的朝氣。街上沒有幾個人,鳥雀在歌唱,珂賽特,本來就是一隻小鳥,老早便高高興興地醒來了。這種晨游常常是在前一天便準備好了。他建議,她同意,好象是當作一種密謀來安排的,天沒亮,他們便出門了,珂賽特尤其高興。

這種無害的不軌行為最能投合年輕人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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