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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287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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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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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7頁

朗讀:

接着他在屋子裡踱來踱去,細聽過道里的動靜,聽聽走走,走走又聽聽。他嘴裡嘟囔着:「只要他真肯來!」隨後他又回到椅子邊。

他剛坐下,房門開了。


  

容德雷特大娘推開房門,自己留在過道里,掩光燈上的一個窟窿眼兒從下面照着她那副滿臉堆笑的醜態。

「請進吧,先生。」她說。

「請進,我的恩人。」容德雷特連忙站起來跟着說。

白先生出現了。

他神態安詳,使他顯得異樣地莊嚴可敬。

他拿四個路易放在桌上。

「法邦杜先生,」他說,「這是給您付房租和應急的。以後我們再說。」

「天主保佑您,我的慷慨的恩人!」容德雷特說,隨即又連忙走近他女人身邊說道:

「把馬車打發掉!」

她悄悄地退了出去。她丈夫在白先生跟前極盡恭敬慇勤,扶着一把椅子請他坐下。過一會兒,她回來了,在他耳邊低聲說:

「成了。」

從早不斷落下的雪已積得那麼厚,沒人聽到馬車來,也沒人聽到馬車走。

這時白先生已經坐下。

容德雷特占了白先生對面的那把椅子。

現在,為了對以後的情節能有一個概念,希望讀者能從自己心中想象出一個嚴寒的夜晚,婦女救濟院那一帶荒涼地段全蓋滿了雪,在月光中,白得象一幅漫無邊際的殮屍巾,稀疏的路燈把那些陰慘慘的大路和長列的黑榆樹映成了紅色,在周圍四分之一法裡以內,也許一個行人也沒有,戈爾博老屋寂靜、黑暗,可怕到了極點,在這老屋裡,在這淒涼昏黑的環境中,唯有容德雷特的那間空闊屋子裡點着一支蠟燭,兩個男人在這窮窟裡坐在一張桌子的兩旁,白先生神色安詳,容德雷特笑容可掬而險惡駭人,他的女人,那頭母狼,待在一個屋角裡。隔牆背後,隱着馬呂斯,他立着不動,不動聲色,不漏掉一句話,不漏掉一個動作,眼睛窺察,手捏着槍。

馬呂斯只受到鄙視心情的激動,毫不畏怯。他緊捏着槍柄,滿懷信心。他心裡想道:「這壞蛋,我隨時都可以制伏他。」

他還覺得警察已埋伏在左近,等待着約好的信號,準備一齊動手。

此外,他還希望從容德雷特和白先生這次凶險的遭遇中透露出一點消息,使他能夠知道他所懷念的一切。

十九提防暗處

白先生剛坐下,便轉眼去望那兩張空着的破床。

「那可憐的小姑娘,受了傷,現在怎樣了?」他問。

「不好,」容德雷特帶著苦惱和感激的笑容回答,「很不好,我的高貴的先生。她姐領她到布爾白包紮去了。您回頭就能看見她們,她們馬上便要回來的。」

「法邦杜夫人好象已經好些了?」白先生又問,眼睛望着容德雷特大娘那身奇裝異服,這時她正站在他和房門之間,彷彿她已開始在把住出口,擺出一副威脅的、几乎是戰斗的架勢注視着他。

「她快嚥氣了,」容德雷特說,「但是有什麼辦法呢,先生?這女人,她素來是那麼頑強的!這不是個女人,是一頭公牛。」


  
容德雷特大娘,深受這一讚揚的感動,象一條受到拂弄的怪獸,裝腔作勢地大聲嚷道:

「你對我老愛過分誇獎,容德雷特先生!」

「容德雷特,」白先生說,「我還以為您的大名是法邦杜呢。」

「法邦杜,又叫容德雷特!」她丈夫趕緊聲明,「藝術家的藝名!」

同時,對他女人聳了一下肩頭,白先生卻沒有看見,接着他又改用緊張激動而委婉動聽的語調往下說:

「啊!可不是麼,我和我這可憐的好人兒之間是一向處得很歡的!要是連這一點情分也沒有,我們還能有什麼呢!我們的日子過得太苦了,我的可敬的先生!我有胳膊,卻沒有工作!我有心,卻沒有活計!我不知道政府是怎樣安排這些事的,但是,我以我的人格擔保,先生,我不是雅各賓派,先生,我不是布桑戈派,我不埋怨政府,但是如果我當了大臣,說句最神聖的話,情況就會不一樣。比方說,我原想讓我的兩個女兒去學糊紙盒子的手藝。您也許要對我說:‘怎麼!學一種手藝?’是呀!一種手藝!一種簡單的手藝!一種吃飯本領!多麼丟人,我的恩人!回想起我們從前的情況,這是何等的墮落!唉!我們當年興盛時期的陳跡一點也沒能留下來。只剩下一件東西,一幅油畫,是我最捨不得的,卻也可以忍痛出讓,因為,我們得活下去,無論如何,我們總得活下去呀!」

容德雷特顯然是在胡謅,雖然語無倫次,從他的面部表情看,卻仍然是心裡有底和機靈的,這時,馬呂斯抬起眼睛,忽然發現屋子的底里多了一個人,是他先頭不曾見過的。這人剛進來不久,他動作那麼輕,因而沒人聽見門樞轉動的聲音。他穿一件針織的紫色綫背心,已經破舊,滿是污跡,皺褶處都裂着口,下面是一條寬大的棉線長褲,腳上套一雙墊木鞋用的布襯鞋,沒有襯衫,露着頸脖,光着兩條刺了花紋的胳膊,臉上抹了黑。他一聲不響地叉着手臂坐在最近的那張床上,由於他坐在容德雷特大娘後面,別人便不大能看見他。

白先生在那種觸動視覺的磁性直覺的影響下,几乎和馬呂斯同時轉過頭去。他不期而然地作了一個驚訝的動作,容德雷特立即看出來了。他以慇勤討好的姿態扣着身上的衣扣,大聲說道:

「啊!我知道!您在看您這件大衣吧?我穿得很合身!的確,我穿得很合身!」

「這是個什麼人?」白先生說。

「這?」容德雷特說,「是個鄰居。您不用管他。」

那鄰居的模樣卻有些特殊。當時在聖馬爾索郊區有不少化工廠,許多工人的臉確是燻黑了的。白先生對人也處處表現出一種憨直無畏的信心。他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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