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們的交易,你現在無疑已經發現,尚缺一重要分圖。我有一份複印圖可使其完善。但此事已給我招來額外麻煩,必須再向你索取五百鎊。郵匯不可靠。我只要黃金或英鎊,別的不要。本想出國找你,但此刻出國會引起懷疑。故望于星期六中午來查林十字飯店吸煙室相會。只要黃金或英鎊。切記。'
這很好。這一回要是抓不到我們所要的人,那才怪呢。”
果然不錯!這是一段歷史——一個國家的秘史。這段歷史比這個國家的公開大事記不知要親切多少,有趣多少——奧伯斯坦急於做成他畢生的這筆最大生意,被誘投入羅網,束手就擒,在英國坐牢十五年。從他的皮箱裡搜出了價值無比的布魯斯-帕廷頓計劃。他曾帶著計劃在歐洲各海軍中心公開販賣。
瓦爾特上校在判決後的第二年年底死於獄中。至于福爾摩斯,他又興緻勃勃地着手研究拉蘇斯的和音讚美詩了。他的文章出版之後,在私人圈子裡流傳,據專家說,它是這方面的權威作品。過了幾個星期,我偶然聽說我的朋友在溫莎度過了一天,帶回一枚非常漂亮的綠寶石領帶別針。我問他是不是買的,他說是某位慇勤的貴婦送給他的禮物。他曾有幸替這位貴婦略盡綿薄。別的,他什麼都沒有說。不過我想,我能夠猜中這位貴婦的尊姓大名,並且我毫不懷疑,這枚寶石別針將永遠使我的朋友回憶起布魯斯-帕廷頓計劃的這一段驚險故事。
六 臨終的偵探
歇洛克·福爾摩斯的女房東赫德森太太,長期以來吃了不少苦頭。不僅是她的二樓成天有奇異的而且往往是不受人歡迎的客人光臨,就連她的那位著名的房客的生活也是怪癖而沒有規律的,這就使她的耐心受到了嚴重的考驗。他邋遢得令人難以置信:喜歡在奇怪的鐘點聽音樂;不時在室內練習槍法;進行古怪的時常發出惡臭的科學實驗以及充滿在他周圍的暴力和危險的氣氛,這些使他成為全倫敦最為糟糕的房客。可是,他出的房錢卻很高。毫無疑問,我和福爾摩斯在一起住的那幾年,他所付的租金足可以購買這座住宅了。
房東太太非常畏懼他,不論他的舉動多麼令人難以容忍,從來不敢去干涉他。她也喜歡他,因為他對待婦女非常溫文有禮。他不喜歡也不信任女性,可是他永遠是一個騎士氣概的反對者。由於我知道她是真心地關心着他,所以在我婚後的第二年,當房東太太來到我家告訴我我那可憐的朋友所處的悲慘困境時,我認真地聽了她講的事。
「他快要死啦,華生醫生,"她說,“他已經重病三天了,怕活不過今天啦。他不准我請醫生。今天早上,我看他的兩邊顴骨都凸出來了,兩隻大眼睛看著我,我再也受不了啦。‘你肯也好,不肯也好,福爾摩斯先生,我這就去叫醫生來,‘我說。’那就叫華生來吧,'他說。為了救他,不能浪費時間,先生,要不,在他還有一口氣的時候,你就見不到他了。」
我嚇了一跳。我沒聽說他生病的事。沒再說什麼,我趕忙穿衣戴帽。一路上,我叫她把詳細情況告訴我。
「要說的也不多,先生。他一直在羅塞海特研究一種什麼病,是在河邊一條小衚衕裡。他回來了,把這病也帶回來了。星期三下午躺到床上後,一直就沒有走動過。三天了,沒吃沒喝。」
「天哪!你怎麼不請醫生?」
「他不要,先生。他那個專橫勁兒,你是知道的。我不敢不聽他的。他在這世上不會長了。你一看到他,你自己就會明白的。」
他的樣子確實淒慘。這是十一月,有霧,在昏暗的光線下,小小的病房陰沉沉的。但是使我的心直打寒戰的,是病床上那張望着我的消瘦而乾癟的臉。因為發燒,他的眼睛發紅,兩頰緋紅,嘴唇上結了一層黑皮。放在床單上的兩隻手在不停地抽搐,聲音瘖啞而且急切。我走進房時,他有氣無力地躺着。見到我,眼裡閃露着認出了我的神色。
「唉,華生,看來我們遇上了不吉利的日子啦,」他說話的聲音微弱,但還是有點原有的滿不在乎的味道。
「我親愛的夥伴!」我喊道,向他走去。
「站開!快站開!「他說道。那種緊張的神態只能使我聯想到危險的時刻。」你要是走近我,華生,我就命令你出去。」
「為什麼?」
「因為,我要這樣。這還不夠嗎?」
對。赫德森太太說得對。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專橫。可是眼看他精疲力竭又使人憐憫。
「我只是想幫助你,」我解釋道。
「對極了,叫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就是最好的幫助。」
「當然,福爾摩斯。」
他那嚴厲的態度緩和了。
「你沒生氣吧?」他喘着氣問我。
可憐的人哪,躺在床上這麼受罪,我怎麼會生氣呢?
「這樣做是為了你本人的緣故,華生,」他聲音嘶啞地說道。
「為了我?」
「我知道我是怎麼了。我害了從蘇門答臘傳來的一種苦力病。這種病,荷蘭人比我們清楚,雖然他們至今也束手無策。只有一點是肯定的,這是一種致命的疾病,非常容易傳染。」
他講話有氣無力,象是在發高燒,兩隻大手一邊抽搐一邊揮動着,叫我走開。
「接觸了會傳染的,華生——對,接觸。你站遠些就沒事了。」
「天哪,福爾摩斯!你以為這樣說就能一下子攔住我嗎?即使是不認識的人也阻攔不住我。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叫我對我的老朋友放棄我的職責嗎?」
我又往前走去,但是他喝住了我,顯然是發火了。
「如果你站住,我就對你講。否則,你就離開這房間。」
我對福爾摩斯的崇高氣質極為尊重,我總是聽他的話,哪怕我並不理解。可是,現在我的職業本能激發了我。別的事,可以由他支配,在這病房裡,他得受我支配。
「福爾摩斯,"我說,“你病得厲害。病人應當象孩子一樣聽話。我來給你看病。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我都要看看你的病狀,對症下藥。」
他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我。
「如果我非要有醫生不可,那至少也得請我信得過的人,」他說。
「這麼說,你信不過我?」
「你的友情,我當然信得過。但是,事實總歸是事實,華生,你到底只是一名片通的醫師,經驗有限,資格很差。說這些本來是使人不愉快的,可是你逼得我別無他法。」
這話重重地刺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