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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正在落山,黃昏是明亮清澈的,所以我能夠看到下面高原的全部,鵝卵形的輪廓,橫幅大約三十英里,寬窄二十。四周都向中央的湖傾斜.在黃昏的光亮中,湖水呈綠色而且非常美。湖邊上長着蘆葦。湖裡有幾處沙洲,在夕陽的光輝裡發出金色。在這些沙洲的邊上,躺着好多長長的黑色的東四,靠看我手中的望遠鏡,我清楚地看到它們都是活的,但它們是什麼我可說不上了。
從我們所在的高原這一邊開始,森林覆蓋的斜坡伸出五六英里向中心的湖下降。我看到腳下禽龍出沒的林間空地,和更遠一些樹林中的一個圓形開闊地引向翼龍所在的沼澤地。在我對面的那一邊,是大約二百英呎高的玄武岩的絶壁,下面是長着森林的斜坡,沿著這些紅色絶壁的岩腳,從望遠鏡裡我看到好多好多的黑窟窿,看樣子象是洞的人口,在一個洞口,有個白色的東西在移動,但我看不清楚它是什麼。我坐著繪製全高原的地圖直到日落。而後我爬下樹來,園到我的夥伴中間,這一次我成了探險隊的英雄。是我自己想到的辦法,又是我自己實現了它。地圖就在這裡,它將使我們在無法預測的危險中節省一個月的勞動。每一個人都莊嚴地和我握手。
但在討論我地圖的細節以前,我不得不把我在樹上看見的猿人告訴他們。
「他一直在那裡,」我說。
「你怎麼知道?」約翰勛爵問。
「因為我一直不斷地有種感覺,有個東西在盯着我們。我向你提過,查倫傑教授。」
「我們年輕的朋友確實說過這類的事,」查倫傑說。「好了,告訴我,這個動物有尾巴嗎?」
「沒有。」
「腳是什麼樣子?」
「那我沒注意。」
「在南美,有三十六種猴子,但沒聽說過有類人猿。不過,很清楚,在這個地方有。我們應當解決的問題是,它究竟更接近猿,還是更接近人。解決這個問題,是我們當即的任務。」
「不是什麼當即的任務,」索摩裡尖鋭地說。「既然通過馬隆先生的智力和體力(我不能不把這句話引下來了),我們已經搞到了我們的地圖,我們當即唯一的任務,就是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把進一步的考察留給別人。在馬隆先生搞出地圖以前,你們都同意這樣辦的。」
「好了,」查倫傑說,「說實話,我很想讓我們的朋友知道我們探險的結果。但是我們怎樣從這兒下去,我還沒有主意。然而從未也不曾有過汪何我這個有獨創能力的腦袋不能解決的問題,我答應你,明天我要把注意力轉到我們怎樣下去的問題上。」
那天晚上,靠火光和一根蠟燭的光亮,第一張失去世界的地圖畫成了。從我的瞭望塔上,我記下的每個細節都畫在那上面。查倫傑的鉛筆停在那標誌為湖的一大片空白上。
「我們叫它什麼?」他問。
「這要看你了,小伙子,給湖取個什麼名字,」約翰勛爵說。”你第一個看到它,假如你要在地圖上寫上『馬隆湖』,誰也不會不同意。”
「當然,當然。讓我們的年輕朋友給它起個名字吧!」查倫傑說。
「那麼,」我慢慢他說。「讓它叫格拉迪斯湖吧!」
查倫傑同情地望着我,搖着他的大腦袋。「男孩子總是男孩子,」他說。「就叫它格拉迪斯湖吧!」
十二、森林裡是可怕的
我說過——或者也許我沒說過——當我的三位同伴,因為我帶來的幫助和高原地圖而感謝我的時候,我感到多麼驕傲。這種驕傲導致我當天夜裡經歷了一場我一生中最可怕的遭遇。
事情是這樣發生的。樹上的歷險使我極為激動,睡覺象是不可能了。索摩裡在值崗,靠着我們的小火堆坐著,槍橫在膝蓋上打噸。約翰勛爵靜靜地躺着,而查倫傑很響地打着呼嚕,滿月明亮地照耀着,空氣寒冷。多麼適合散步的夜晚!忽然我產生了一個想法,「為什麼不可以?」設想我偷偷地溜出去,設想我找到下到中央湖的路,設想早飯時我帶著那個地方的記錄回來——難道在那種情況下我的夥伴們不會認為我是這一行中更有價值的成員嗎?假如找到了某一條下去的路,我們將帶著高原中央區的第一手材料回倫敦,而這高原中央區我是所有的人中單獨一個穿過去的。我想起了格拉迪斯,還有她說的「英雄的事業就在我們周圍」.我象是聽到了她說這話的聲音,我也想起了麥卡德爾。這是一番事業多麼好的基礎啊!於是我拿起一支槍——我口袋裏裝滿了子彈——快步溜出了我們的寨子,而索摩裡還在繼續打噸。
還沒有走上一百碼,我就悔恨我頭腦的輕率了。正象我以前說過的那樣,我太富於幻想,做不了真正勇敢的人,但是我怕被人看成好象我膽小。就是這種力量帶著我往前走。我就是因為不能空手而歸才沒有往回走。
森林裡是可怕的。樹木長得那樣密,它們的綠葉伸展得那樣寬,我根本看不見月光。慢慢地我的眼睛對黑暗習慣了。我想起了昨晚上的怪獸,我是在它的獵食區內。任何時候那個叫不上名字的可怕的怪獸都可能從黑暗裡跳出來撲到我身上。我停下腳步,從衣袋裏拿出一粒子彈裝進我的槍裡。當我發現我拿的是獵槍而不是步槍的時候,我的心涼了。
我又有了一個衝動想回去。不過,猶豫了一小會,我恢復勇氣繼續走我的路,把我無用的槍挾在胳膊下面。
森林裡的黑暗是可怕的,但是禽龍出沒的開闊地上明晃晃的月光更糟。躲在灌木叢裡,我向外望着。空地上沒有大野獸。在飄看霧的銀夜裡,我看不見任何活物的蹤跡,因此我繼續沿著小河走着。只要我沿著它向下走,我一定走得到湖那兒;只要我沿著它回來,我一定回得了我們的營地。
我貼著翼龍沼澤走了過去。正當我這樣走着的時候,一個這類的大動物在身旁驚起向空中飛去。當它遮住了月亮時,那亮光清晰地從它脯質的翼透了過來,看起來就象一個飛着的骷髏架子。我躲在灌木叢裡,一直等它重新安頓好,才敢繼續走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