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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 154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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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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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在這個房間裡,凡是佈置一般住宅的傢俱都見不到,沒有長凳,沒有擱凳,沒有墊凳,沒有箱狀的普通矮凳,也沒有每隻值四索爾的柱腳交叉的漂亮短凳。只有一隻可摺疊的扶手椅,十分華麗,木頭漆成紅底,畫着玫瑰花案,椅座是硃紅色羊皮面,墜着長絲流蘇,釘着許許多多金釘子。這張孤零零的座椅表明,只有一個人有權坐在這房間裡。椅子旁邊,緊靠窗戶,有一張桌子,鋪着綉有各種飛禽的桌毯。桌上有隻沾了墨跡的黑水瓶。幾張羊皮紙、幾支羽毛筆,還有一隻精雕細刻的高腳銀酒杯。再過去一點,是一隻炭盆,一隻猩紅絲絨的跪凳,裝飾着小圓頭金釘。最後,在最裡面,是一張簡樸的床,鋪着黃色和肉色的錦緞,沒有金屬飾片,也沒有金銀綫的飾邊,只有隨隨便便的流蘇。這張床因為路易十一曾在上面睡眠或度過不眠之夜而著稱,二百年前人們還可以在一個國事諮議官家中觀瞻。在《希魯斯》①中以阿里齊迪和道德化身的名字出現的老嫗皮魯就曾在諮議官家裡見過。

①希魯斯(前560529),波斯帝國的締造者。


  

這便是人們稱為「法蘭西路易大人的祈禱室」。在我們把看官帶進這間祈禱室的時候,小室裡漆黑一團。夜禁的鐘聲已敲過一個鐘頭,天已經黑了,只有一支搖曳的蠟燭放在桌子上,照着分散在房間裡的五個人物。

燭光照到的第一個人是個老爺,衣著華麗,穿著短褲和有銀色條紋的猩紅半長上衣,罩着繪有黑色圖案的金綫呢絨的半截袖。這套華服,映着閃耀的燭光,彷彿所有褶痕均閃着火焰的光澤。穿這套服裝的人胸襟上用鮮艷色彩綉着他的紋章:一個人字形圖案,尖頂上有隻奔走的梅花鹿。盾形紋章右邊有支橄欖枝,左邊有支鹿角。此人腰間佩着一把華麗的短劍,鍍金的刀柄鏤刻成鷄冠狀,柄端是一頂伯爵冠冕。他一付凶相,神態傲慢,趾高氣揚。第一眼看去,他的表情是目空一切,再看,是詭計多端。

他光着頭,手執一卷文書,站在那張扶手椅後面。椅子上坐著一個穿得邋邋遢遢的人,身子佝僂成兩截,不堪入眼,翹着二郎腿,手肘撐在桌子上。人們不妨想象一下,在那張富麗堂皇的羊皮椅上面,有兩隻彎曲的膝蓋,兩條可憐巴巴地穿著黑色羊毛褲的瘦腿,上半身裹一件裏子是毛皮的絲棉混織的大氅,看得見毛皮裏子的毛不及皮板多。這樣還嫌不夠,還來一頂油污破舊的低劣黑呢帽,帽子四周還加上一圈小鉛人。再加上一頂毫髮不露的骯髒圓帽,這就是從坐著的那人身上所看到的一切。他的腦袋耷拉到胸口,他那被陰影蓋着的臉根本看不見,只看得見他的鼻尖,一縷光線正好落在上面,想必是一隻長鼻子。從他那只滿是皺紋的瘦手來看,可猜想得到這是個老人。這就是路易十一。

在他們身後稍遠處,有兩個穿著弗朗德勒服裝式樣的人在低聲交談,他們沒有完全隱沒在陰影中,因而去看過參加格蘭古瓦奇蹟劇演出的人自會認出,他們是弗朗德勒禦使團的兩個使臣:一個是足智多謀的根特的領養老金者紀約姆·裡姆,另一個是深孚眾望的襪商雅克·科珀諾爾。看官記得,這兩個人都染指了路易十一的政治密謀。

最後,屋子盡頭,房門邊,有個壯漢站在黑暗中,紋絲不動,儼若一尊雕像,四肢粗短,全副盔甲,穿著綉有徽章的外套,四方臉膛,暴眼睛,大闊嘴,平直的頭髮像擋風板似的從兩邊壓下來,遮住了耳朵,遮住腦門,看上去既像狗又像虎。

大家都脫掉帽子,唯獨國王例外。

緊挨着國王的那位大人正在念一長篇帳單之類的東西,王上好像很注意聽著。兩個弗朗德勒人在交頭接耳。

「他媽的!」科珀諾爾咕嚕道。「我站累了,難道這裡沒有椅子?」

裡姆搖了搖頭,審慎地微微一笑。

「他媽的!」科珀諾爾又說,他被迫這樣壓低嗓門,確實感到倒霉。「身為襪商,我真想屁股往地上一坐,盤起腿來,賣襪子似的,像在我店裡坐著那樣。」

「千萬別這樣,雅克大人!」


  
「哎喲!紀約姆大人!這裡難道就只能站着嗎?」

「跪着也行。」裡姆應和道。

這時國王開了口。他們立刻不作聲了。

「僕人的衣袍五十索爾,王室教士的大氅十二利弗爾!這麼多!把金子成噸往外倒!難道你瘋了,奧利維埃!」

這樣說著,老人抬起了頭。只見他脖子上聖米歇爾項飾貝殼狀的金片閃閃發光,蠟燭正好照着他那瘦骨嶙峋和悶悶不樂的側面,他一把把卷宗從另一個人手中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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