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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 70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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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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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而且,自從建築藝術只是普普通通像其他任何藝術,自從它不再是包羅萬象的藝術、至高無尚的藝術、獨霸天下的藝術,它便沒有力量再阻攔其他藝術了。於是其他藝術紛紛得到解放,粉碎建築師的枷鎖,各奔一方。每種藝術都在這分離中得到益處。各自分離,整體也就壯大了。雕刻變成了雕塑藝術,彩畫變成了繪畫藝術,卡農①變成了音樂。這好比一個帝國在其亞歷山大死後分崩離析,每個省份各立為王國。

於是出現了拉斐爾·米凱朗琪羅、讓·古戎②、帕列斯特里納③這些在燦爛十六世紀赫赫有名的藝術家。


  

①帕列斯特里納(約15251594)意大利作曲家。

②讓·古戎(15101566),法國雕刻家、畫師和建築師。

③指早期復調的宗教樂曲,後演變為西洋音樂。

在藝術解放的同時,思想也四處獲得解放。中世紀的異端先輩們早把天主教打開了巨大的缺口,十六世紀把宗教的一統天下粉碎了。印刷術出現之前,宗教改革無非是教派的分裂,有了印刷術,宗教改革卻成了一場革命。若沒有印刷機,異端邪說就會軟弱無力。不論是注定也罷,天意也罷,反正古騰堡是路德①的先驅。

然而,中世紀的太陽已經完全沉落,哥特藝術的精靈已在藝術的天際殞滅,這時候,建築藝術遂日益暗淡褪色,逐漸消失了。印刷的書籍建築物的蛀蟲,便吮吸其血液,啃蛀其骨肉。建築藝術隨之像樹木一樣,樹皮剝落,樹葉紛墜,明顯地乾癟下去,成了庸俗,貧乏,毫無價值。它再也不能表達什麼,甚至連表示對一個時代藝術的回憶都不可能了。人類思想拋棄了它,其他各門藝術也就把它摒棄了,它淪落到孤家寡人的境地,由於沒有藝術家問津,只得求助于工匠。於是,普通的白玻璃代替了教堂窗戶上的彩繪玻璃,石匠接替了雕塑家。什麼活力啦,特色啦,生命力啦,智慧啦,統統喪失殆盡了。建築藝術成為可憐巴巴的工場乞丐,專靠模仿抄襲,賴以苟延殘喘。早在十六世紀,米凱朗琪羅大概就感到建築藝術正在衰亡,最後靈機一動,孤注一擲,這位藝術巨人把萬神祠堆砌在巴特農神廟上面,建造了羅馬的聖彼得教堂。這座教堂堪稱至今仍是舉世無雙的偉大作品,是建築藝術史上最後的獨創,是一位藝術泰斗在那本行將合上的宏偉石頭史冊下端留下的簽名。米凱朗琪羅去世後,建築藝術在幽靈和陰影狀態中苟延殘喘,悲慘不堪,還能有什麼作為呢?它就照搬聖彼得教堂,原封不動加以抄襲,不倫不類加以模仿。這成了一種怪癖,真是怪可悲的。這樣一來,每個世紀各有其羅馬的聖彼得教堂,十七世紀有聖恩谷教堂,十八世紀有聖日芮維埃芙教堂。每個國家也各有其羅馬的聖彼得教堂,倫敦有倫敦的,彼得堡有彼得堡的,巴黎有巴黎的兩三座。這是一種衰老的偉大藝術臨終前返回童年時代的最後譫語,毫無意義的遺言。

①即宗教改革家馬丁·路德

諸如剛纔提到的這些特點鮮明的古老建築物,我們姑且不談,只對十六至十八世紀的藝術概貌稍加考察,便會發覺同樣衰頽和敗落的現象。自從弗朗索瓦二世起,建築物的藝術形式便逐漸消失了,崛起的是幾何形式,那樣子真像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病人的骨架。建築藝術的優美線條,讓位給幾何圖形那種冷漠無情的線條。建築物不再成為一座建築物,而是一個多面體。不過,為了掩飾這種赤身裸體的醜態,建築藝術倒也煞費苦心。不妨看一看,羅馬式的三角楣當中鑲嵌着那希臘式的三角楣,或者相互錯雜。千篇一律老是萬神祠混和着巴特農神廟,老是羅馬聖彼得教堂的式樣。不妨再看一看亨利四世時代那種邊角用石頭砌成的磚房、王宮廣場、太子廣場。再看一後路易十三時代的那些教堂,胖嘟嘟,矮墩墩,扁塌塌,蜷縮一團,還加上一大圓頂,活像一個駝背一樣。再瞧一瞧那馬扎蘭①式的建築藝術,那座四邦大學②真是意大利式的劣製品。瞧一瞧路易十四時代的那些宮殿,堪稱朝臣們的長排營房,死板,陰森、令人生厭。最後,還再瞧一下路易十五時代的宮殿,飾滿菊苣花形和通心粉似的細條紋,古老的建築藝術本來已是風燭殘年,缺牙豁口,卻要打扮得花裡花俏,加上那般疣子和黴菌,結果反而面目皆非了。從弗朗索瓦二世到路易十五,建築藝術的病症正以幾何級數劇增,藝術只成了裹在骨頭上的一層皮而已,悲慘地奄奄一息了。


  
①四邦大學指索邦大學,即巴黎大學的前身。

②馬扎蘭(16021661),意大利人,紅衣主教,曾被路易十三任為首相。

與此同時,印刷術的景況又如何呢?全部離開建築藝術的生命力,都來歸附於印刷術。隨着建築藝術每況愈下,印刷術擴展壯大了。人類思想本來花費在建築上面的大批力量,從此全用於書籍。於是從十六世紀起,在建築藝術敗落的同時而壯大起來的印刷術,便與它進行角逐,並把它置於死地。到了十七世紀,印刷術的天下已定,大功告成,坐穩了江山,可以歡天喜地,向世界宣告一個偉大文藝世紀的到來。到了十八世紀,在路易十四宮廷里長期得到休養的印刷術,重新操起路德的古劍,武裝了伏爾泰,氣勢洶洶地猛衝過去,向古老的歐洲發起進攻,其實,印刷術早已把歐洲的建築表現方式消滅了。到了十八世紀行將結束時,印刷術已摧毀了一切。直到十九世紀,重建才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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