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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休息使我有了機會好好反省和思考,又使我有充分理由地決定,對普魯威斯一字不提康佩生這個名字。因為我知道,他與這個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提便會促使他出外尋找,甚至自己在粗魯的行動中毀滅了自己。所以,赫怕特、我與他一起坐在火爐邊時,我首先問他,是不是相信溫米克的判斷,相信他的消息來源?
「噢,當然,親愛的孩子!」他嚴肅地點着頭,答道,「賈格斯不糊塗。」
「我已經和溫米克交談過,」我說道,「我這次來是為了告訴你溫米克提醒我注意的事,以及他的建議和忠告。」
我告訴他時是很有分寸的,當然剛纔所說的康佩生這個名字是放在心裡絶對不提的。我告訴他溫米克在新門監獄聽到人們的反映(究竟是管監獄的人的反映還是犯人們的反映,我就說不清了),說他已經受到懷疑,而且我所住的地方已在監視之中,因此,溫米克建議他隱匿一個時期,而我也得和他分開。我告訴他,溫米克還建議他到國外去,並且補充說,當然,時間一到我會同他一起出國,或者他先去,我會跟着去。這一切都要按照溫米克的意見,要從安全着手。出國以後該怎麼樣,這一點我沒有提到,一來我自己對這些事還沒有理出頭緒,心裡不踏實;二來我看到他已變得溫和起來,卻為了我遇上了不可避免的危險。至於我改變生活方式以及過更為闊氣的生活一事,我對他說,如今我們的處境既不安定,又隨時會遇到艱險,如果再講排場鋪張浪費,不僅是荒唐可笑,而且會把事弄糟。
對於我說的一切他都不否認,而且從頭至尾都是很講情理的。他說他這次回來是冒險行為,實際上他早就知道這是一次冒險行為。當然,他說他不會不顧死活地去冒險,但他也不擔心,有如此好的措施協助他,他會安全無事的。
赫伯特這時一直凝視着爐火,同時思考着。他也說溫米克的建議對他有啟發,他也想到了一個主意,不妨研究一下,也許是有價值的。「漢德爾,我們兩個人都是優秀的划船手,一待時機成熟,我們自己就可以把他從這條河送出去。我們不需要僱船來完成這件事,也不需要僱船伕,至少這樣做可以省去被人懷疑的麻煩,任何情況我們都需要防範到。至於是不是划船季節倒不用介意,你不妨去買一條船來,停在寺區的小碼頭旁,可以不時地沿河划來划去,你看這個辦法好不好?一旦你養成了划船習慣,誰還會注意你呢?你劃了二十次或者五十次,等你划到第二十一次或第五十一次的時候,人家是不會感到奇怪的。」
我非常喜歡這個計劃,普魯威斯也因此快樂得手舞足蹈。我們大家一致認為,這個計劃應立刻開始施行。每逢我們劃經橋下,划過磨坊河濱時,普魯威斯千萬不能和我們打招呼。我們又進一步達成一致,每次他看到我們的船經過時,如果平安無事,一切都好,他就把房子東邊的百葉窗放下來。
我們的會議到此結束,每一件事都安排就緒,我便起身告辭了。我告訴赫伯特,我們兩人最好不要同時回家,我先走半小時,他晚走半小時。我對普魯威斯說:「我並不想把你一人留在這裡,但我想你在這裡一定比靠近我更為安全。再見!」
「親愛的孩子,」他伸出兩手抓住我的雙手緊握著,說道,「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相見。我不喜歡用再見這個詞,還是說一聲晚安吧!」
「晚安!赫伯特會來回於我們之間傳達消息的,等待時機一成熟,我一定會準備好的,你放心好了。晚安,晚安!」
我們認為他最好留在房裡,不必出外相送。我們走時他站在房外的樓梯口,高舉着一支蠟燭照着我們走下樓梯。下樓時我又回眸望了他一眼,想到第一次他回來的情景,而現在我們的位置恰巧顛倒了一下。我真沒有想到我此時和他相別,心頭也會出現如此沉重和焦慮的情感。
在我們又一次經過巴萊老頭的房門時,他還是咆哮着,詛咒着,看來他的亂叫還沒有停止的徵兆,也沒有打算停下來。我們走到樓梯腳下,我問赫伯特他是否仍讓他用普魯威斯這個名字。他答道,當然不用,他住在這裡用的是坎坡先生的名字。他還向我解釋,這裡的人只知道住在此地的坎坡先生是由他赫伯特撫養的,他赫伯特對此人有着強烈的個人責任,對他十分關心,讓他過清靜安穩的生活。我們走進客廳時,藴普爾夫人和克拉娜正坐在那裡幹活兒。我是緘默守信,和她們沒有提到我和坎坡先生之間的親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