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維仙小姐,我有些話必須和埃斯苔娜說,我想就當着你的面說,馬上就說。這些話不會使你奇怪的,也不會使你不高興,我目前的處境如此的不幸,一定是你所想見到的。」
郝維仙小姐仍然鎮靜自如地望着我。埃斯苔娜仍在編織着,我看到她手指的動作,知道她正在注意地聽我說,不過沒有抬起頭而已。
「我已經發現了我的恩主,顯然這並不是幸運的發現;這次發現無論在我的名譽上、地位上、運氣上以及其他方面都不見得有很大好處。由於某種原則,我只能說這些,不能全盤相告,這雖不是我的秘密,但和別人有關。」
我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埃斯苔娜,同時在考慮着如何再說下去。郝維仙小姐喃喃地重複着我的話:「這雖不是我的秘密,但和別人有關。唔,還有呢?」
「郝維仙小姐,你第一次讓人把我帶到你這裡來,當時我是那邊鄉下的孩子,說實話我多麼希望不離開鄉下啊。我認為,我來到這裡和其他的孩子一樣,是你用的僕人。你花錢僱僕人為了滿足你的需要和怪想,是嗎?」
「啊,皮普,」郝維仙小姐鎮靜自如地點着頭,答道,「你說得很對。」
「後來賈格斯先生」
郝維仙小姐用堅定的語氣打斷了我的話:「賈格斯先生和這件事毫無關係。他對此也不瞭解。他是我的律師,也是你恩主的律師,這完全是巧合。他作為律師,就會有許多人和他建立這相同的關係。巧合是易於發生的。不管怎樣,巧合發生了,這不是由某一個人安排的。」
任何人都會從她憔悴而瘦削的臉上看出她沒有隱瞞,也沒有迴避。
「可是我卻誤解了,而且一直誤解了很長一段時期,我認為至少是你把我引向誤解的。」我說道。
「是這樣,」她又鎮靜自如地點頭說,「我是想引你誤解。」
「你說這是善意的嗎?」
「我是什麼人?」郝維仙小姐用她的手杖敲着地板,突然間怒火萬丈,連埃斯苔娜都驚奇地抬頭望着她,「我就是我,為了上帝的名義,我沒有必要對什麼發善心。」
我講那句話的目的並不是存心埋怨她,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我把這個想法告訴她,她這時正處于雷霆過後,坐在那兒沉思呢。
「好了,好了,好了!」她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過去我在侍候你的時候,」我為了安慰她,使她消氣,說道,「你那麼慷慨地給了我報酬,使我當上了學徒。我提出那些問題,只不過想瞭解真情而已。下面的一些問題,也不是出自我的私心,雖然用意和目的有所不同。你因勢利導地把我引向誤解,郝維仙小姐,也許是利用欺騙的手段懲罰你那些自私自利的親戚吧;也許你能表明你的用意,而我如果措詞不當就會觸犯你。」
「的確這樣,全是大家自討苦吃!你也不例外。我既是這樣的身世,又何必要煞費苦心哀求他們或哀求你不自討苦吃呢?圈套是你自己設下的,我沒有設下任何圈套。」
說完她又突然暴跳如雷,憤怒到極點。我等她恢復平靜後,才說道:
「我一到倫敦,郝維仙小姐,就有機會進入你的一位親戚的家庭,並在一個階段內一直住在他們中間。我知道他們和我一樣都有錯覺,而且對錯覺都信以為真。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訴你,無論你能不能接受,無論你信不信,我都要說,如果我不告訴你,我就顯得虛偽和卑鄙了。我認為你對馬休·鄱凱特先生及他的兒子赫伯特傷害得很深,其實他們是慷慨大度的,是光明正大的,是心地坦白的,他們絶對沒有陰謀詭計和卑鄙下流的心思。」
「他們都是你的朋友。」郝維仙說道。
「他們仍然把我當作他們的朋友,」我說道,「雖然他們把我看成是取代了他們地位的人。至于莎娜·鄱凱特,喬其亞娜小姐,和卡美拉夫人,我看她們就不是我的朋友了。」
鄱凱特先生父子和其餘人的對比似乎起了作用,她對他們有好感,我很高興地看到了這一點。她目光鋭利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平靜溫和地對我說:
「你想為他們提出什麼要求嗎?」
「只有一件事,」我說道,「你不要把他們父子二人和其餘的人混為一談。雖然他們來自同一血統,但你相信我,他們卻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
郝維仙小姐仍然用鋭利的目光望着我,然後又重複地問道:
「你想為他們提出什麼要求嗎?」
「你看,我不是耍滑頭的人,」我回答道,感到有一點兒臉紅,「即使我想瞞住你,我也瞞不了。我確實想為他們幹點事。郝維仙小姐,如果你能拿出一筆錢給我的朋友赫伯特作營生之用,而且在幫他忙時不讓他知道,我可以提出我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