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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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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犯人帶上來。」

在開着的門拱下,在兩名憲兵中間,出現了一個人。


  

這是戈萬。

西穆爾丹一陣顫抖,驚呼道:

「戈萬!」

接着又說:

「帶犯人。」

「我就是。」戈萬說。

「你?」

「是我。」

「那朗特納克呢?」

「自由了。」

「自由!」

「是的。」

「逃跑了?」

「逃跑了。」

西穆爾丹戰戰兢兢地喃喃說:

「對了,這是他的城堡,他熟悉所有的出口,地牢大概與某個出口相通,我早該想到這一點。他逃掉了,而且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有人幫助他。」戈萬說。

「幫他逃跑?」

「幫他逃跑。」

「是誰?」

「是我。」

「是你!」

「是我。」

「你在胡說!」

「我走進牢房和犯人單獨獃在一起,我脫下斗篷披在他身上,將風帽拉下來蓋着他的臉。他冒充我走了出去,我冒充他留了下來。我在這裡。」

「你沒有這樣做!」

「我做了。」

「這不可能。」

「這是事實。」

「將朗特納克帶上來。」

「他不在這裡了。士兵們見他披着指揮官的斗篷,以為是我,便讓他過去了,當時天還黑着。」

「你瘋了。」

「我說的是事實。」

沉寂片刻。西穆爾丹囁嚅道:

「那麼你該判……」

「死刑。」戈萬說。

西穆爾丹臉色慘白,像是被砍下的頭。他一動不動,猶如五雷轟頂,似乎停止了呼吸。他額頭上沁出一大滴汗珠。

他用加強的語氣說:

「憲兵,讓被告坐下。」

戈萬在凳子上坐下。

西穆爾丹又說:

「憲兵,拔刀。」

這是常見的規矩,當被告可能被判死刑時就這樣做。

憲兵拔出刀來。

西穆爾丹的聲音又恢復了原狀。

「被告,起立。」他說。

他不再以親昵的口氣稱呼戈萬了。

三表決

戈萬站了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西穆爾丹問道。

戈萬答道:

「戈萬。」

西穆爾丹繼續訊問:

「你是誰?」

「我是北方海岸遠征隊的總指揮官。」

「你是逃跑者的親戚或盟友嗎?」

「我是他的侄孫。」

「你知道國民公會的法令嗎?」

「我看見您桌上有那張告示。」

「你對這項法令怎麼看?」

「我簽了這項法令,而且下令執行,是我讓人貼出這份告示的,告示下方還有我的名字。」


  
「你找一個辯護人吧。」

「我自己來辯護。」

「說吧。」

西穆爾丹又變得毫無表情,只是他更像平靜的岩石,而不像沉着的人。

戈萬沉默片刻,彷彿在沉思。

西穆爾丹又說:

「你要說什麼為自己辯護?」

戈萬慢慢抬起頭,但不着任何人,說道:

「是這樣。一件事使我看不見另一件事。我身旁發生的一件義舉使我忘記了一百件罪行。一邊是老人,一邊是孩子,他們使我忘了責任。我忘了被焚燒的村莊、被蹂躪的田野、被屠殺的俘虜、被結果的傷員、被槍殺的婦女;我忘了被出賣給英國的法蘭西,我放走了謀殺祖國的人。我是有罪的。我這樣說彷彿在指責自己,其實不然,我在為自己辯護。當罪犯認錯時,他拯救的是唯一值得拯救的東西:榮譽。」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嗎?」西穆爾丹問道。

「還有一句話:我是首領,應該作表率,你們是審判官,也該作表率。」

「你要求什麼表率?」

「死刑。」

「你覺得這公平嗎?」

「而且必要。」

「你坐下。」

作為助審員的司務長站起來宣讀法令,首先是關於前侯爵德•朗特納克不受法律保護的決定,其次是國民公會關於對幫助叛亂分子越獄逃跑者一律處死的法令,最後是法令告示下方的幾行字,寫的是禁止對上述叛亂分子「提供幫助和支持」,「否則處以死刑」,簽名的是「遠征隊總指揮官戈萬」。

他唸完後便坐了下來。

西穆爾丹抱著手臂說:

「被告注意。公眾注意聽,注意看,別說話。法律擺在你們面前。法庭將進行表決,以簡單多數作出判決。每位審判官將高聲陳述意見,當着被告的面,因為裁判是正大光明的。」

他又接著說:

「請第一審判官發言。說吧,蓋尚上尉。」

蓋尚上尉似乎看不見西穆爾丹,也看不見戈萬。他垂着眼皮,眼睛死死盯住那張法令告示,彷彿它是深淵。他說:

「法律是明確的。與普通人相比,審判官既少一點東西又多一點東西,少的是心,多的是裁判權。公元前四一四年,曼利烏斯①處死了自己的兒子,因為他違抗命令打了勝仗。破壞紀律使要以命抵罪。而今天受到破壞的是法律,是高於紀律的法律。憐憫之心使祖國重陷于危難之中。憐憫產生了罪惡的後果。戈萬指揮官放跑了叛亂分子朗特納克。戈萬是有罪的。我主張死刑。」

「記錄員,寫下來:『蓋尚上尉:死刑。』」

戈萬大聲說:

「蓋尚,你的表決很對,我謝謝你。」

西穆爾丹又說:

「請第二審判官發言。說吧,拉杜中士。」

拉杜站起來,轉身向戈萬敬了一個軍禮,然後大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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