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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是動人的……你做得對。」
「那麼,你同意了?」
「是的……我同意你。」
「你這話說得多古怪。人家會以為……以為……你不高興。」
「真是……我是……高興」
「真正的嗎?」
「真正是的。」
為了給他證明同意了,她將他滿懷抱過來滿臉親吻,親上了母親的大吻。
接着,當她擦乾流下了淚的雙眼時,她看到在那邊的海灘上有一個人趴着,像個屍體似的,臉朝沙石。這是另外那個,絶望的皮埃爾在沉思。
於是她將小兒子領得更遠一些,到了海浪邊上,和他久久地討論她將關心的這場婚事。
漲潮的海水將他們趕到那些撈蝦的人身邊,在那兒會齊了,大家就都重新回到海岸上。大家叫醒了裝睡的皮埃爾。晚飯吃得時間很長,灌了很多酒。
第
07章
回來的路上,除了讓以外車子裡的男人,全都在打盹。博西爾和羅朗先生每隔五分鐘一次,輪流歪倒在鄰座的肩頭上,這位把他們一下子推回去。於是他們停住打鼾,坐直了,接着張開眼睛喃喃說聲:「天氣真好。」接着几乎同時就又倒到了另外一邊。
當進了勒·阿佛爾時他們迷糊得那麼厲害,別人費了大勁才搖醒了他們。可是博西爾還是不想到讓的房子裡去喝為他們早備好了的茶。只好由他在他自己家門口下車。
青年律師也是頭一遭到自己的新居里去睡覺。想到當天晚上就能讓他的未婚妻看看這間她很快就該住進來的套房,一下子就帶點稚氣的滿心歡喜。
女傭已經走了,羅朗太太早已說過由她自己燒水並擺桌面,因為她不願意讓傭人們守夜,怕引起火災。
她想讓大家進來時,一看到這房子多麼漂亮而大吃一驚,因此以前除了她自己,兒子和僕人以外,從不曾讓別人進來過。
讓請別人先在門廳裡等着,將羅塞米伊太太、自己的哥哥和父親留在黑地裡,他去點燃了蠟燭和燈,然後將兩扇門大開,大叫一聲:「進來」。
玻璃走廊是用藏在棕櫚、橡膠樹和花後面的彩色光照亮的,猛一看來像劇院的裝修。這真是出人意料的一瞬。羅朗老爹被這景色鎮住了,低低說了聲:「他媽的。」禁不住像在給予什麼人特殊榮譽時那樣,鼓起掌來。
大家隨即跨進了前面的一間小正廳,正面掛着一方暗金色的帷幕,一副法官席的氣氛。洽談室十分樸實,淡橙紅色,氣派十足。
讓坐在堆滿了書的辦公桌前面的圓椅裡,用略帶做作的嚴肅聲音說:
「是的,太太,法律書上有明確規定,並根據我前此向您申明過的肯定意見使我同意向您表示,所處理的這件案子可以在三個月以內得到圓滿結果。」
他看著羅塞米伊太太。她開始對著羅朗太太微笑,羅朗太太拉著她的手,把她的手捏得緊緊的。
喜氣洋洋的讓像大學生那樣蹦起來叫道:
「嗨,這聲音多棒。這大廳用來辯護太合適了。」
他開始用誇張的語調大聲說:
「假使我們向你們請求宣告無罪的理由只是基於人道,只基於我們所申述的種種苦難,而訴求于自然善心;那我們就將向你們,你們這些作為父親和男人的憐憫心呼籲;可是我們還有正義,我們將向你們歷陳……」
皮埃爾瞧著這個原可以是他所有的寓所,被他兄弟的閙劇式表演激火了,同時決然判定他太愚蠢太缺乏才智。
羅朗太太打開了右邊的一張門。她說:
「這是臥室。」
為了佈置這房子她費盡了一個母親的全部愛思。
壁衣是用模仿諾曼第老式布的魯昂提花布。一幅路易十五時代的畫——由兩隻鴿子嘴對嘴銜着組成的一個橢圓框裡,畫的是一個牧人——賦予了牆、帷、床、椅子以一種文雅的風格和十分安詳的鄉村氣息。
「啊!這真可愛!」一跨進這間房就變得比較嚴肅的羅塞米伊太太說。
「您喜歡它嗎?」讓問道。
「太喜歡了。」
「您知道,這叫我太高興了。」
他們一往情深信任地互相眼對眼看了一瞬。
然而她有點兒羞怯,在這間將成為她的喜房的房間裡有點兒侷促不安。進來時她曾注意到這張由羅朗太太選定的是張雙人床。很大很可能,她曾預見到並且在盼着她兒子婚期將近。母親的這種關懷使她高興,像是在告訴她,這個家裡,正在期待她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