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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用附耳低言道:「這般這般,至期不可有誤。」
三阮相別了,自回石碣村去。
晁蓋留住公孫勝,劉唐在莊上。
吳學究常來議事。
卑休絮煩。
卻說北京大名府梁中書,收買了十萬貫慶賀生辰禮物完備,選日差人起程。
當下一日在後堂坐下,只見蔡夫人問道:「相公,生辰綱幾時起程?」
梁中書道:「禮物都已完備,明後日便可起身,只是一件事在躊躇未決。」
蔡夫人道:「有甚事躊躇未決?」
梁中書道:「上年費了十萬貫收買金珠寶貝送上東京去,只因用人不着,半路被賊人劫將去了,至今獲;今年帳前眼見得又沒個了事的人送去,在此躊躇未決。」
蔡夫人指着階下,道:「你常說這個人十分了得,何不着他委紙領狀送去走一遭?不致失誤。」
梁中書看階下那人時,卻是青面獸楊志。
梁中書大喜,隨即喚楊志上廳,說道:「我正忘了你。你若與我送生辰綱去,我自有抬舉你處。」
楊志叉手向前,稟道:「恩相差遣,不敢不依。只不知怎地打點?幾時起身?」
梁中書道:「着落大名府差十輛太平車子;帳前十個廂禁軍,監押着車;每輛上各插一把黃旗,上寫着」獻賀太師生辰綱;「每輛車子,再使個軍健跟着。三日內便要起身去。」
楊志道:「非是小人推托。其實去不得。乞鈞旨別差英雄精細的人去。」
梁中書道:「我有心要抬舉你,這獻生辰綱的札子內另修一封書在中間,太師跟前重重保你,受道勒令回來。如何倒生支詞,推辭不去?」
楊志道:「恩相在上,小人也曾聽得上年已被賊人劫去了,至今未獲。今歲途中盜賊又多;此去東京又無水路,都是旱路。經過的是紫金山,二龍山,桃花山,傘蓋山,黃泥岡,白沙塢,野雲渡,赤松林,這幾處都是強人出沒的去處。便兼單身客人,亦不敢獨自經過。他知道是金銀寶物,如何不來搶劫!枉結果了性命!以此去不得。」
梁中書道:「恁地時多着軍校防護送去便了。」
楊志道:「恩相便差一萬人去也不濟事;這廝們一聲聽得強人來時,都是先走了的。」
梁中書道:「你這般地說時,生辰綱不要送去了?」
楊志又稟道:「若依小人一件事,便敢送去。」
梁中書道:「我既委在你身上,如何不依;你說:」楊志道:「若依小人說時,並不要車子,把禮物都裝做十餘條擔子,只做客人的打扮;行貨也點十個壯健的廂禁軍,卻裝做腳伕挑着;只消一個人和小人去,卻打扮做客人,悄悄連夜上東京交付,恁地時方好。」
梁中書道:「你甚說得是。我寫書呈,重重保你,受道誥命回來。」
楊志道:「深謝恩相抬舉。」
當日便叫楊志一面打拴擔腳,一面選揀軍人。
次日,叫楊志來廳前伺候,梁中書出廳來問道:「楊志,你幾時起身?」
楊志稟道:「告覆恩相,只在明早準行,就委領狀。」
梁中書道:「夫人也有一擔禮物,另送與府中寶眷,也要你領。拍你不知頭路,特地再教公謝都管並兩個虞候和你一同去。」
楊志告道:「恩相,楊志去不得了。」
梁中書道:「禮物都己拴縛完備,如何又去不得?」
楊志稟道:「此十擔禮物都在小人身上,和他眾人都由楊志,要早行便早行,要晚行便晚行,要住便住,要歇便歇,亦依楊志提調;如今又叫老都管並虞候和小人去,他是夫人行的人,又是太師府門下公,倘或路上與小人彆拗起來,楊志如何敢和他爭執得?若誤了大事時,楊志那其間如何分說?」
梁中書道:「這個也容易,我叫他三個都聽你提調便了。」
楊志答道:「若是如此稟過,小人情願便委領狀。倘有疏失,甘當重罪。」
梁中書大喜道:「我也不枉了抬舉你!真有見識!」
隨即喚老謝都管並兩個虞候出來,當廳分付,道:「楊志提轄情願委了一紙領狀監押生辰綱十一擔金珠寶貝赴京太師府交割。這干係都在他身上,你三人和他做伴去,一路上,早起,晚行,住,歇,都要聽他言語,不可和他彆拗。夫人處分付的勾當,你三人自理會。小心在意,早去早回,休教有失。」
老都管一一都應了。
當日楊志領了,次日早起五更,在府裡把擔仗都擺在廳前。
老都管和兩個虞候又將一小擔財帛,共十一擔,揀了十一個壯健的廂禁軍,都做腳伕打份。
楊志戴上涼笠兒,穿著青紗衫子,繫了纏帶行履麻鞋,跨口腰刀,提條樸刀。老都管也打扮做個客人模樣。
兩個虞候假裝做跟的伴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