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用道:「小生這幾年也只在晁保正莊上左近教些村學。如今打聽得他有一套富貴待取,特地來和你們商議,我等就那半路里攔住取了,如何?」
阮小五道:「這個卻使不得∶既是仗義疏財的好男子,我們卻去壞他的道路,須吃江湖上好漢們知時笑話。」
吳用道:「我只道你們弟兄心志不堅,原來真個惜客好義!我對你們實說,果有協助之心,我教你們知此一事。我如今見在晁保正莊上住。保正聞知你三個大名,特地教我來請說話。」
阮小二道:「我弟兄三個真真實實地沒半點假!晁保正敢有件奢遮的私商買賣,有心要帶挈我們?一定是煩老兄來。若還端的有這事,我三個若拾不得性命幫助你時,殘酒為誓,教我們都遭橫事,惡病臨身,死於非命!」
阮小五和阮小七把手拍着脖項,道:「這腔熱血只要賣與識貨的!」
吳用道:「你們三位弟兄在這裡,不是我壞心術來誘你們。這件事非同小可的勾當!目今朝內蔡太師是六月十五日生辰。他的女婿是北京大名府梁中書,即日起解十萬貫金珠寶貝與他丈人慶生辰。今有一個好漢,姓劉,名唐,特來報知。如今欲要請你去商議,聚幾個好漢向山凹僻靜去處取此一套不義之財,大家圖個一世快活;因此,特教小生,只做買魚,來請你們三個計較,成此一事。不知你們心意如何?」
阮小五聽了道:「罷!罷!」
叫道:「七哥,我和你說甚麼來?」
阮小七跳起來道:「一世的指望,今日還了願心!正是搔着我癢處,我們幾時去?」
吳用道:「請三位即便去來。明日起個五更,一齊都到晁天王莊上去。」
阮家三弟兄大喜。
當夜過了一宿。
次早起來,吃了早飯,阮家三弟兄分付了家中,跟着吳學究,四個人離了石碣村,拽開腳步,取路投東溪村來。
行了一日,早望見晁家莊。
只見遠遠地綠槐樹下,晁蓋和劉唐在那裡等,望見吳用吊著阮家三弟兄直到槐樹前,兩下都廝見了。
晁蓋大喜道:「阮氏三雄,名不虛傳!且請到莊裡說話。」
六人俱從莊外入來,到得後堂分賓主坐定。
吳用把前話說了。
晁蓋大喜,便叫莊客宰殺豬羊,安排燒紙。
阮氏三弟兄見晁蓋人物軒昂,語言酒落,三個說道:「我們最愛結識好漢,原來只在此間。今日不得吳教授相引。如何得會!」
三個弟兄好生歡喜。
當晚且吃了些飯,說了半夜話。
次日天曉,去後堂前面列了金錢紙馬,香花燈燭,擺了夜來煮的豬羊燒紙。
眾人見晁蓋如此志誠,盡皆歡喜,個個說誓道:「梁中書在北京害民,詐得錢物,卻把去東京與蔡太師慶生辰。此一等正是不義之財。我等六人中,但有私意者,天誅地滅。神明鑒察。」六人都說誓了,燒化紙錢。
六籌好漢正在堂後散福飲酒,只見一個莊客報說:「門前有個先生要見保正化齋糧。」
晁蓋道:「你好不曉事;見我管待客人在此吃酒,你便與他三五升米便了,何須直來問我們?」
莊客道:「小人把米與他,他又不要,只要面見保正。」
晁蓋道:「一定是嫌少,你便再與他三二斗去。你說與他∶」保正今日在莊上請人吃酒,沒工夫相見。「」莊客去了多時,只見又來說道:「那先生,與了他三斗米,又不肯去,自稱是一清道人,不為錢米而來,只要求見保正一面。」
晁蓋道:「你這廝不會答應!便說今日委實沒工夫,教他改日卻來相見拜茶。」
莊客道:「小人也是這般說。那個先生說道∶」我不為錢米齋糧,聞知保正是個義士,特求一見。「」晁蓋道:「你也這般纏!全不替我分憂!他若再嫌少時,可與他三四斗去,何必又來說?我若不和客人們飲時,便去廝見一面,打甚麼緊。你去發付他罷,再休要來說!」
莊客去了沒半個時辰,只聽得莊門外熱閙。
又見一個莊客飛也似來,報道:「那先生發怒,把十來個莊客都打倒了!」
晁蓋聽得,嚇了一驚,慌忙起身道:「眾位弟兄少坐。晁蓋自去看一看。」
便從後堂出來。
到莊門前看時,只見那個先生身長八尺,道貌堂堂,生得古怪,正在莊門外綠槐樹下,一頭打,一頭口裡說道:「不識好人!」
晁蓋見了,叫道:「先生息怒。你來尋晁保正,無非是投齋化緣。他已與了你米,何故嗔怪如此?」
那先生哈哈大笑道:「貧道不為酒食錢米而來,我覷得十萬貫如同等閒!特地來尋保正,有句話說。叵耐村夫無理,毀罵貧道,因此性發。」
晁蓋道:「你可曾認得晁保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