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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論這個世界上的壞人多麼的多,象這樣除了個人的利益之外,對一切公正善良的事情都無動于中的死屍般的人還是很少的。不公正的事情只因使人能得到好處,所以人們才喜歡去做,除此以外,誰都是希望無辜的人能夠獲得保障的。當我們在大街小巷看到凶暴和不公正的事情時,我們的心中馬上就會激起一陣憤怒,使我們去保護受壓迫的人;不過,我們受到了一種強制的義務的約束,法律不允許我們行使我們保護無辜者的權利。當我們看到慷慨仁慈的行為時,我們將產生多麼敬慕之心啊!誰不在心中想道:「我也要這樣做呢?」兩千年前的某一個人是好或是壞,當然是對我們沒有多大的關係,然而我們對古代的歷史仍然是那樣地感到關心,好象它們都是在我們這個時代發生的一樣。卡提利納的罪行同我有什麼關係?是不是我怕做他的犧牲品呢?我為什麼把他看作跟我同時代的人,對他感到那樣的恐怖呢?我們之所以恨壞人,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損害了我們,而且是因為他們很壞。我們不僅希望我們自己幸福,而且也希望他人幸福;當別人的幸福無損於我們的幸福的時候,它便會增加我們的幸福。所以,一個人不管願意或不願意都會對不幸的人表示同情;當我們看到他們的苦難的時候,我們也為之感到痛苦。即使最壞的人也不會完全喪失這種傾向,因此,他們往往使他們的行為自相矛盾。搶劫行人的匪徒見到赤身裸體的窮人也還拿衣服給他穿;最殘忍的殺人者見到暈倒的人也會把他扶起來。
我們說悔恨的呼聲在暗暗懲罰那些隱藏的罪行,將很快地揭露它們的真情。唉!我們當中誰不知道這種聲音是令人不愉快的呢?我們是根據經驗說這種話的,我們想扼殺這種使我們極其痛苦的酷烈的感覺。我們服從自然,我們就能認識到它對我們是多麼溫和,只要我們聽從了它的呼聲,我們就會發現自己做自己的行為的見證是多麼愉快。壞人常常是提心吊膽的,而他一快樂,他就會得意忘形的;他帶著焦急的目光環視他的四周,想找到一個供他取樂的目標;他不挖苦人和取笑人,他就感到憂鬱,他唯一的快樂就是嘲笑他人。反之,好人的內心是十分恬靜的,他的笑不是惡意的笑而是快樂的笑,因為他自身就是快樂的源泉;無論他是獨自一個人還是在眾人當中,他都是同樣的高興;他不是從他周圍的人的身上取得他的快樂,相反地,他要把他的快樂傳給他們。
看一看世界上的各民族,並瀏覽古今的歷史:在許多不合乎人情的怪誕的禮拜形式中,在千差萬別的風俗和習慣中,你到處都可以發現相同的公正和誠實的觀念,到處都可以發現相同的道德原則,到處都可以發現相同的善惡觀。古代的邪教產生了一些在世間可能被當作罪大惡極的人來懲治的醜惡的神,這些神所描述的最大的快樂是罪惡,是慾念。但是,邪惡即使具備了神威,也徒然從上天降臨人間,因為道德的本能是不讓它進入人類的心的。人們雖然讚賞丘必特的放蕩,然而對芝諾克拉底的剋制仍然是十分欽佩的;貞潔的盧克萊修敬拜無恥的維納斯,勇敢的羅馬人供奉恐懼的神,他祈求那殺害父親的神保佑,而自己卻一聲不響地死在自己的父親的手裡。最可鄙的神竟受到最偉大的人的膜拜。聖潔的自然的呼聲,勝過了神的呼聲,所以在世上才受到尊重,它好象把一切罪惡和罪人都驅逐到天上去了。
因此,在我們的靈魂深處生來就有一種正義和道德的原則;儘管我們有自己的準則,但我們在判斷我們和他人的行為是好或是壞的時候,都要以這個原則為依據,所以我把這個原則稱為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