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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在意大利——多半是在意大利,」基督山答道,「那麼您到意大利去旅行過嗎,小姐?」
「是的,夫人和我在兩年以前到那兒去過。醫生怕我的肺不好,指定我們去呼吸那不勒斯的新鮮空氣。我們曾路過博洛涅,比魯沙和羅馬。」
「啊,對了,沒錯,小姐,」基督山大聲說道,好象這些簡單的提示已足以喚醒他的記憶了似的。是在比魯沙,那天是天靈節,在波士蒂旅館的花園裡,我們碰巧相遇的——您,維爾福夫人,令郎,小姐和我,我現在記起來了我的確有幸見過你們的。”
「關於比魯沙,波士蒂旅館,和您所指的那個節日我記得很清楚,閣下,」維爾福夫人說道,「但我可再也想不起什麼別的來了,我很慚愧自己的記憶力太差,因為我真的記不得以前曾有幸見過您。」
「這就怪了,我也記不起和您見過面的。」瓦朗蒂娜抬起她那雙美麗的眼睛望着伯爵說道。
「我可記得。」愛德華說道。
「我來幫您回憶一下吧,夫人,」伯爵又說道,「那天的天氣熱得象火燒一樣,您在那兒等馬車,因為是節日,所以車子來晚了。小姐在花園的樹蔭底下散步,令郎去追趕那只鳥,後來就跑得不見了。」
「我追到它啦,媽媽,你不記得了嗎?」愛德華說道,「我在它的尾巴上還拔了三根毛呢。」
「您,夫人,正如我所說的,是等在一個葡萄藤搭成的涼亭底下的,您不記得了嗎?您坐在一張石凳上,當維爾福小姐和您的小兒子不在的時候,你曾和一個人談了很長一段時間不是嗎?」
「是的。真的,是的,」那年輕太太回答說,臉變得通紅,「我的確記得曾和一個身穿羊毛大氅的人講過話,我記得他好象是一個醫生。」
「一點不錯,夫人,那人就是我。當時我已在那家旅館住了兩星期,在那期間,我醫好了我貼身跟班的寒熱症和旅館老闆的黃疸病,所以真的有人稱我是一個妙手回春的醫生。我們談了很長時間,夫人,談到了各種問題,如比魯傑諾[(一四四五—一五三二),意大利畫家。——譯註],拉斐爾[(一四八三—一五二○),意大利畫家。——譯註],各地的風俗習慣,和那著名的『扎弗娜毒水[十七世紀時,意大利婦人托弗娜謀害邦地古斯國王的藥水,相傳無色、無味、無臭。——譯註]』,我好象記得你還說過,有人告訴您,說比魯沙有人保存着那種毒水的秘方呢。」
「是的,不錯,」維爾福夫人急忙回答說,神色有點不安的樣子。「我現在記起來了。」
「那次我們討論到各種各樣的問題,只是現在我記不全了,夫人,」伯爵十分平靜地說道,「但後來您也象別人一樣對我產生了點誤解,和我商量到維爾福小姐的健康問題,這一點我卻是記得很清楚的。」
「是的,的確,閣下,您的確是一位醫生,」維爾福夫人說道,「因為您治好了很多病人。」
「這一點我可以借莫里和博馬舍[(一八一八—一八九三),法國劇作家。——譯註]的話來回答您,因為正如他們所說的:治好我的病人的,並不是我。至於我,我只能對您說,我對於藥物學和各種自然科學曾作過很深的研究,但您知道,那只不過是一種業餘的研究罷了。」
這時時鐘敲了六下。「現在已經六點鐘了,」維爾福夫人顯然很激動地說道。「凡蘭蒂,你的爺爺是不是要吃飯了,你去看看好嗎?」
瓦朗蒂娜站起來向伯爵行了個禮,默默無言地離開了房間。
「噢,夫人!」等瓦朗蒂娜離開房間以後,伯爵說道,「您是為了我才把維爾福小姐打發走的嗎?」
「決不是的,「那輕婦人急忙答道,」我們總是在這個時候給諾瓦蒂埃先生吃飯的,說來可憐,他吃飯也只是維持他那種悲愁的生活而已。閣下,您可能已經知道那老人可悲狀況了吧?」
「是的,夫人,維爾福先生對我談起過。我好象記得那老人是個癱子。」
「唉,是呀!那可憐的老人全身都不能動彈,在這架人體機器裡,只有腦子還可以活動一下,而那也只是象搖搖欲熄的一點燈火一樣而已。請原諒我談起了我們家庭裡的不幸,先生,我打斷了您的話啦,您剛纔在告訴我,說您是一個高明的藥物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