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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弗蘭茲便從一座魔宮走進了另一座魔宮,餐桌上真可謂是擺滿了珍奇佳餚,他先使自己相信了這重要的一點之後,他的目光環顧四周。餐廳同他剛纔離開的客廳相比毫不遜色,整個房間全部是用大理石築成的,刻着古色古香價值連城的浮雕,餐廳是長方形的,兩端各有兩尊精美的石像,石像的手裡拿着籃子。這些籃子裡盛着四堆象金字塔似的珍果,有西西里的鳳梨,馬拉加的石榴,巴裡立克島的子,法國的水蜜桃和突尼斯的棗。晚餐是一隻烤野鷄配科西嘉烏,一隻港澳火腿,一隻芥汁羔羊腿,一條珍貴無比的比目魚和一隻碩大無朋的龍蝦。在這些大菜之間,還有較小的碟子盛着各種珍饈味。碟子是銀製的,而盤子則是日本磁器。
弗蘭茲抹了一下眼睛,努力使自己確信這不是一個夢。在餐桌旁侍候着的只有阿里一人,而且手腳非常靈便,以致客人向他的主人大加讚賞。
「是的,」他一面很安閒凝重地盡主人之誼,一面回答,「是的,他是一個可憐虫,對我忠心耿耿,而且儘可能的竭力來證明這一點。他知道是我救了他的命,而由於他很愛惜他的腦袋,他覺得他的腦袋之所以站得住,這一點不得不感謝我。」
阿里走到他的主人前面,捧起他的手,吻了一下。
「辛巴德先生,」弗蘭茲說,「我想問問您是在怎樣的情形之下完成那件義舉的,您不嫌太唐突吧?」
「噢!說來很簡單,」主人回答說,「這個傢伙好象是因為在突尼斯王的後宮附近遊蕩時被捉住的,按法律是這種地方不許黑人去的,國王就判了他的罪,要割掉他的舌頭,第二天要砍斷他的手,第三天砍下他的頭。我早就想僱用一個啞巴。等到他的舌頭被割掉以後,我就去向國王請求,要他把阿里賣給我,代價是一支漂亮的雙筒長槍,因為我知道他非常想要一支這樣的槍。他猶豫了一會兒,因為他非常想結果了這個可憐虫。但我還有一把英國彎刀,這把彎刀可以把國王的土耳其劍切得粉碎,當我在長槍以外又加上這把英國彎刀時,國王就讓步了,同意饒了他的手和腦袋,只是有一個條件,不許他的腳再踏上突尼斯。這項交易條件實在是沒必要的,因為那膽小鬼一望見非洲海岸,就立刻跑到艙底下去了,非到我們望不見世界第三大洲的時候,才能勸他上來。」
弗蘭茲沉默了一會兒,對於他的東道主在敘述這件事情時是那樣的冷漠無情,不知作何想法好,為了轉變話題,他說:「您的名字太讓人羡慕了,你真的也很象那個水手,您是在航行中度過一生的嗎?」
「是的。我曾發誓這樣做,但在當時,我絲毫想不到竟能實現這一誓言,」陌生人帶著奇怪的微笑說。「我另外還發了幾個誓,我希望都能按時實現它們。」
雖然辛巴德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態度很平靜,但從他的眼睛裡卻射出了異常兇猛的光芒。
「你受過很多苦吧,先生?」弗蘭茲試探地說道。
辛巴德怔了一下,一邊用目光盯住他,一邊回答:「您怎麼會這樣想呢?」
「一切都使我這樣想!」弗蘭茲答道,「您的聲音,您的目光,您那蒼白的膚色,和甚至您所過的這種生活。」
「我!我過着我所知道的最快樂的生活,真正的總督般的生活。我是萬物之王。如果我喜歡某個地方,就住在那兒;厭倦它了以後,就離開。我象鳥一樣的自由,也象鳥一樣有翅膀。我只要略微示意,我的部下就立刻服從。有時候,我同人類的法律開個小小的玩笑,帶走一個它所通緝的強盜,或它所追捕的犯人。然後我就施行我的法律,我的法律是無聲的,但卻是確實的,沒有緩刑,也沒有上訴,有罰有赦,而誰都不知道。啊!假如您體驗過我的生活,您就不會再希望任何其他的生活了,您決不願再回到塵世裡去了,除非您要到那兒去完成某件大事。」
「譬如說,復仇!」弗蘭茲說道。
陌生人用那能看透人的心的目光盯着這個青年人。「為什麼是復仇呢?」他問。
「因為,」弗蘭茲答道,「在我看來,您似乎是一個為社會所迫害的人,和社會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啊!」辛巴德用他那種怪笑大笑着回答,笑時露出他那雪白鋭利的牙齒,「您猜錯了。你以為我如此,實際上我是一個哲學家。有一天,或許我會到巴黎去,跟亞伯特閣下和穿藍色小外套的那個人作對。」
「巴黎之行對您來說只是第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