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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賊心:傷害他人之心。獨志:自我教化的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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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所由然:為什麼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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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兄:這裏用如動詞並具有意謂性含意,相當於尊崇、重視、看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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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溟涬(xìng)然:元氣未分時渾渾沌沌的樣子。弟:用法跟上句之「兄」字相同,意義與「兄」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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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居:心思安定,不競逐於外。
【譯文】
將閭葂拜見季徹說:「魯國國君對我說:‘請讓我接受你的指教。’我一再推辭可是魯君卻不答應,我已經對他說了,不知道對還是不對,請讓我試著說給你聽。我對魯國國君說:‘你必須躬身實行恭敬和節儉,選拔出公正、忠誠的臣子管理政務而沒有偏護與私心,這樣百姓誰敢不和睦!’」季徹聽了後俯身大笑說:「像你說的這些話,對於帝王的準則,恐怕就像是螳螂奮起臂膀企圖阻擋車輪一樣,必定不能勝任。況且像這樣,那一定會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就像那高高的觀樓和亭台,眾多事物必將歸往,投向那裏的人也必然很多。」
將閭葂吃驚地說:「我對於先生的談話實在感到茫然。雖然這樣,還是希望先生談談大概。」季徹說:「偉大的聖人治理天下,讓民心縱放自由不受拘束,使他們在教化方面各有所成,在陋習方面各有所改,完全消除傷害他人的用心而增進自我教化的思想,就像本性在驅使他們活動,而人們並不知道為什麼會是這樣。像這樣,難道還用得著尊崇堯舜對人民的教化,而看輕渾沌不分的狀態嗎?希望能同于天然自得而心境安定哩!」
【原文】
子貢南游于楚,反于晉,過漢陰①,見一丈人方將為圃畦②,鑿隧而入井,抱甕而出灌③,搰搰然用力甚多而見功寡④。子貢曰:有械於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見功多,夫子不欲乎?”為圃者卬而視之曰⑤;「奈何?」曰:「鑿木為機,後重前輕,挈水若抽⑥。數如泆湯⑦,其名為槔⑧。」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聞之吾師,有機械者必有機事⑨,有機事者必有機心⑩。機心存於胸中,則純白不備(
11);純白不備,則神生不定(
12);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載也(
13)。吾非不知,羞而不為也。」子貢瞞然(
14),俯而不對。
有閒(
15),為圃者曰:「子奚為者邪?」曰:「孔丘之徒也。」為圃者曰:「子非夫博學以擬聖(
16),於于以蓋眾(
17),獨弦哀歌以賣名聲於天下者乎(
18)?汝方將忘汝神氣,墮汝形骸(
19),而庶幾乎!而身之不能治,而何暇治天下乎!子往矣,無乏吾事(
20)!」
子貢卑陬失色(
21),頊頊然不自得(
22),行三十裏而後愈(
23)。其弟子曰:「向之人何為者邪(
24)?夫子何故見之變容失色,終日不自反邪(
25)!」曰:「始吾以為天下一人耳(
26),不知複有夫人也(
27)。吾聞之夫子,事求可,功求成。用力少,見功多者,聖人之道。今徒不然(
28)。執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神全者,聖人之道也。托生與民並行而不知其所之(
29),汒乎淳備哉(
30)!功利機巧必忘夫人之心。若夫人者,非其志不之(
31),非其心不為。雖以天下譽之,得其所謂,謷然不顧(
32);以天下非之,失其所謂,儻然不受(
33)。天下之非譽,無益損焉,是謂全德之人哉!我之謂風波之民(
34)。」
反于魯,以告孔子。孔子曰:「彼假脩渾沌氏之術者也(
35);識其一(
36),不知其二(
37);治其內,而不治其外(
38)。夫明白入素(
39),無為複樸,體性抱神(
40),以遊世俗之間者,汝將固驚邪?且渾沌氏之術,予與汝何足以識之哉!」
【注釋】
①漢陰:漢水的南沿。山南水北叫陽,山北水南叫陰。
②丈人:古代對老年男子的通稱。圃:種菜的園子。畦(qí):菜圃內劃分出的長行的栽種區。
③甕:「甕」字之異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