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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到了這麼令人悲傷的損失,我的心已經不知道該怎樣哀傷才好了,痛苦的天性的聲音,壓倒了愛情的悲鳴。我懷着恐懼的心情尋找產生這麼多痛苦的原因,我想消滅給我帶來這些痛苦的可恨的情慾,並永遠斷絶和你的關係。毫無疑問,我應當這樣做,因為,我今後使人痛哭流涕的事難道還不夠多嗎?還要不斷去尋找新的令人傷心落淚的事嗎?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贊同我這個決心。如果說憂鬱能使人的心腸變軟的話,則悲痛就能使人的心腸變硬。當我回憶我母親病重垂危的情景時,我就不想你了,我們遠遠地分開了,我完全沒有希望了。我這位無人可比的女友,從來不像現在這樣如此嚴肅和如此可敬地單獨一個人支配我的心,她的品德,她的理智,她對我的友誼和關懷,好像淨化了我的心靈。我覺得,我已經把你忘記了;我覺得,我的病已經治好了。不過,這一切都太晚了;我以為熄滅的愛情已經冷卻,但實際上只不過因希望未能實現而暫時消沉罷了。
如同一個身體日漸衰弱的病人對更加痛苦的事情必然有強烈的反應一樣,當我的父親對我說德·沃爾瑪先生即將再次到來時,我覺得這又勾起了我的痛苦,我必須做出強烈的反應。是不可戰勝的愛情使我又恢復了我原以為已完全失去的力量。在我一生中,我第一次敢當面反抗我的父親。我直截了當地對他說:我一點也不喜歡德·沃爾瑪先生,我已決心作一個未婚的女子而死,他可以主宰我的生命,但他不能佔有我的心,任何力量也不能改變我的意志。他憤怒的情況和對我的處置,我在這裡就不對你講了。我一點也不動搖,我從膽小害羞一變而為膽大無畏。我說話的聲調沒有我父親的聲調那麼高,但我的語氣和他的語氣一樣果斷。
他看出我已經打定了主意,看出他的權威已對我不起作用。有一會兒工夫,我以為我已經擺脫了他的強迫,然而,當我突然發現一貫嚴厲無比的父親軟化了,淚流滿面地跪在我跟前時,叫我怎麼辦呢?他不讓我站起身來,他抱著我的兩膝,用淚汪汪的眼睛直盯着我的眼睛,用我現在還彷彿聽見在我心中迴蕩的感人肺腑的聲音對我說:「我的女兒,你可憐的父親已滿頭白髮,年紀老了,別讓他像你生身母親那樣痛苦地死去。唉!難道你想讓一家人全都死了才好嗎?」
請你想一想我當時是多麼地吃驚。他的神情,他的聲音,他的動作,他說的話和他的可怕的想法,竟把我嚇個半死,倒在他的懷裡。我泣不成聲地抽噎了好半天之後,才用微弱的沙啞的聲音回答他說:「啊,我的父親,我有勇氣對抗你的威脅,但我沒有勇氣對抗你的哭泣,你使你的女兒傷心死了。」
我們兩人是如此的激動,以致我們有好一陣工夫都不能恢復常態。我在心中回味他最後一句話,我覺得,他得到的教訓比我想象的多,因此,我決定趁他神智尚未完全恢復的時候制服他。我準備冒着生命的危險向他坦率陳述早該告訴他的事情,然而,正在這時,他制止我,不讓我講話,好像已料到我要幹什麼,而且怕聽我要對他講的話似的。他對我說:
“我知道一個出生在良好人家的姑娘不該有的奇怪的思想正在你心中滋長。為了盡你作女兒的天職,為了做一個誠實的人,現在是必須把使你失去名譽而且只有犧牲我的生命才能使你得到滿足的可恥的情慾完全消除的時候了。你現在聽我講:你父親的榮譽和你自己的榮譽要求你做什麼,然後你自己再去考慮應該怎麼做。